






常玉,號幼書,1901年生人,祖籍四川重慶。少年時隨父習畫,曾師從四川大儒趙熙,習書法。1918年赴日本觀摩藝術,結識王季岡。1919年返上海,于“一心”公司設計牙刷包裝,乃識圖案。1921年響應蔡元培“勤工儉學”號召,與王季岡等赴法留學。在法期間,與徐悲鴻、蔣碧微、龐薰琴、潘玉良、邵洵美、梁宗岱、徐志摩等過從甚密,并與其后享譽世界的畢加索、勃拉克、賈科梅蒂、藤田嗣治、馬蒂斯等交往密切。畫油畫、版畫、漆畫以及水墨,并作雕塑,以頗富東方意韻的方式參與20世紀的藝術變革,活躍在當時已是世界藝術中心的巴黎。常玉的作品風格簡約瑰奇,多以人體、動物、花卉為題,富有隱喻。1966年在巴黎寓所意外死亡,享年65歲。從1921年去法國,僅回鄉二次,客死他鄉,應是遺憾。常玉善烹飪,并曾發明推廣“乒乓網球”,但無果而終。留有素描、水彩、油畫、版畫、漆畫、雕塑等作品一千余件,其生前未有作品結集面世。
常玉性格孤僻,不媚世俗,我行我素,風流倜儻,一生寂寂,不為金錢所役。初到巴黎時家境殷實,生活優裕,可不為畫所累。然而20世紀30年代之后,家業敗落,又賣畫無門,亦時或為錢困擾。一生之繪畫可分為“粉色時期”與“黑色時期”,均采用線條描繪,卓然不群。有評論說:分不清是巴黎畫派滋養了常玉,還是常玉影響了巴黎畫派,他們殊途同歸,演繹了一個時代的共同追求。
20世紀初赴歐留學的藝術家,雖然其中也有人命運多舛,但如今多已得到公允而合適的禮遇,但常玉是個例外,他幾近于被人遺忘。常玉的被遺忘,有他自己的原因,也有其他原因,今天已不容易完全厘清了。究其原因也許已無意義,重要的是我們又重新記起常玉。
常玉生活的當時,依藝術而言,巴黎就是世界,無論我們怎么看待那段歷史,我們都不能無視“巴黎”改變了我們的事實。很長一段時間,中國藝術的光環亦或疑慮都有 “巴黎”的影子,今日依然。與那時不同的是,當時的世界與我們是兩個格局,今天我們已不能再以當時的立場面對中國藝術的命運了,不僅中國,甚至整個世界都已超越了那個時代,今天的人類社會已被理解為一個命運共同體,今天的藝術雖不可避免地仍存在民族情結,但其在終極意義上的價值歸屬是以人類的共同期盼為前提的。就這一點而言,常玉與我們不遠。不僅如此,一個理性的社會,一定會尋覓歷史的詩意的蘊籍,一些暫時被遺忘的人或事,還會重新活躍起來,以豐滿現實的人生。
關于現代性常玉的啟示有二。現代性有不確定性,將現代性模式化,如不是別有目的就是對現代性的誤解,進行中的現代社會已對現代性的復雜性作出了回應,與人性相關的民族性、區域性、包括結構主義所謂的共時性與歷時性以及這個時代無處不在的對個性的褒揚似乎都是現代性的真實存在,后現代主義的全部努力都是圍繞這這一現實展開的,無論人們對于后現代主義有多少質疑,都不能掩飾后現代主義客觀地面對這一存在的事實,這是其一;其二,常玉的詩性特征,證明了文學對于藝術的意義并未絕然寂滅,詩性作為中國文化的基本特征依然可以延伸至現代藝術的過程之中,常玉作為一個中國藝術家無法避免地會攜帶其民族文化的影響,這種影響對于所有中國人都無異于一種揮之不去的隱喻,也許常玉所做的并不完美,但他喻示了現代藝術對于中國人的另一途徑,它們存在過,值得為歷史欣賞,它們對于今天的中國藝術的現代性追求并未失去意義,沒有人可以做出武斷的結論,以為中國藝術的詩性特征是完全與現代藝術水火不容的。
什么是中國藝術的現代性,至今仍是一個看去模糊的目標,但常玉告訴我們,詩性即便不是中國現代藝術的全部,亦至少可能是其中的一部分,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因有這一部分則可以使中國藝術成為歷史、現時與未來相互鏈接的存在,人們或可因此擺脫百年來中西古今的纏繞糾葛,坦然地面對時代的召喚與昭示,避免太多牽掛地面對未來。
詩性本身并不一味指向審美,也可以金剛怒目式傾訴社會關懷,屈原及屈原以下有無數中國詩人都曾用詩的形式,激昂慷慨地表達過對于人生與社會的關切,詩性的蘊籍對于這種關切不是削弱,而是增強,今天也許有人對詩性表示輕蔑,而問題不在詩,在詩人,亦如今天的藝術問題,不在藝術,而在藝術家。至于詩從來是古今異體的,問題是今天的詩性是什么,如何表達,這是今天的藝術家需要作出歷史回應的。恰恰在這一點上,中國藝術家出現了集體失語的狀態,因而出現了不中不西、不古不今等不倫不類的藝術現實。當然,今天的藝術并不能惟詩性是從,詩性以外亦還有諸多的選擇,但是任何選擇都不意味著對詩性的拒絕,至于詩性本身會走多遠,則是中國藝術家需要面對的。
還是回到常玉吧,無論是常玉的成就,還是常玉的局限,對于我們都依然不失為具有啟示性的存在。
我生也晚,倘與常玉同年,我或許也會與常玉等一起出入于“大茅屋畫院”。想到此,我以為常玉的一生仍是幸運的,他以自己的方式享受生活,享受生命,享受藝術,我們對他的所謂寂寞的惋嘆,在常玉看來也許是一個誤會。
常玉有一顆自由的靈魂,這一點會使所有人為之艷羨。
上圖:常玉 花毯上的側臥裸女 布面油畫 79×127.5cm 1930
下圖:常玉 銀菊 布面油畫 81×45cm 1929
右頁圖:常玉 婚禮花瓶 布面油畫 73×50cm 1930
左圖:常玉 金毯上的四裸女 油畫木板 123×141.4cm 1950
下圖:常玉 禾穗雙馬 油畫木板 123×176c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