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賴斯能否續寫“女主時代”

早在美國總統大選鏖戰之際，國務卿希拉里·羅德姆·克林頓便心生去意。過去的4年中，這位剛滿65歲的美國明星政治家在美國經濟實力下滑、國家形象因戰事嚴重受損等“無米之炊”的困境下，仍能運用“巧實力征服世界”，她的繼任者能否再為“巧婦”？

在眾多選擇中，聯合國大使蘇珊·賴斯（以下稱“小賴斯”）獲得總統奧巴馬親睞。小賴斯與奧巴馬經歷相似，都是在白人主導的圈子里異軍突起的黑人精英。如果她在明年1月如愿執掌國務院，則意味著美國外交將延續從康多莉扎·賴斯開啟的“女主時代”，希拉里也要把從上一個賴斯手中接過的權杖，交給下一個賴斯。兩位賴斯并無親戚關系，如此交接，純屬巧合。不過，歷史總是充滿了各種巧合，使枯燥的政治多了幾分趣味。

希拉里：“圈外人”的尷尬

希拉里并不是奧巴馬的“自己人”。2008年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提名戰中，希拉里與奧巴馬斗得你死我活，還曾當眾失口痛罵奧巴馬“不要臉”。令人大跌眼鏡的是，奧巴馬當選后，硬把她拉進自己的班子。

然而，讓并無外交經驗的希拉里出任國務卿是一個政治安排。

美國國務卿，身為美國首席內閣部長、又是排在副總統、眾議院議長和參議院臨時議長之后的第四位總統繼任者，但其實對整個美國外交的掌控有限。

這個職位事實上游離于美國權力中心——白宮之外。美國外交政策的最終決定權在總統和他的白宮高參手中，他們都是總統的心腹，遇到大事先和這幾個人商量，而奧巴馬又是自尼克松以來對外交事無巨細、管得最多的總統。讓希拉里入主國務院，其實是巧妙地把她置于白宮之外，既給足面子，排除一個有實力的潛在連任對手，又不予多少實權。

此外，奧巴馬在就任總統之初，還任命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問題特使和巴以特使這類直接向他匯報的外交官，架空國務卿權力。此時的蘇珊·賴斯經奧巴馬一手提攜，從聯合國大使一職升為內閣部長級，自此可以和希拉里一樣出席內閣會議，而希拉里則不能插手美國駐聯合國使團的事務。

因此，盡管四年來希拉里和奧巴馬保持了良好的工作關系，但不能進入核心圈子而始終無法真正實現自己的抱負。哈佛大學教授史斯芬·沃爾特在《外交政策》上說：“眼下很難把希拉里稱作是一位偉大的國務卿，但這不是她的錯。”

除了與總統不“貼心”之外，希拉里還要面對一個嚴峻的現實：美國國務院只能掌管外交的一部分，而國防部和情報機構這些擁有更多資源的部門在中亞、中東這些戰亂地區更能左右美國的對外政策。盡管如此，希拉里在擔任國務卿之后一直盡心盡力，甚至還在美國駐利比亞大使死于非命的班加西襲擊事件中主動攬責。

“希拉里是一位忠實、高效的國務卿。她運用明星身份為奧巴馬效力，在互聯網發展政策融入外交政策等次要領域留下自己的印記。”布魯金斯學會研究員賈斯汀·韋斯這樣評價，“由于奧巴馬的個性，她總被一個希望掌控一切的白宮所籠罩。在這樣的政治氛圍中，她基本是被牽著走。但這不能掩蓋她的過人之處：充滿活力、聰明機警、人情練達。”

作為外交政策CEO，希拉里幾乎從未與“老板”奧巴馬發生過公開爭執。可能因為兩人如何調整外交政策有著廣泛共識，包括運用“巧實力”修復因伊拉克和阿富汗戰爭而嚴重受損的美國形象和日益下降的影響力，以及所謂的重返亞洲戰略。在戰略東移方面，她身體力行，成為自1961年以來首位將上任后出訪地選擇在亞洲的國務卿。

作為國務院的一把手，希拉里開展了許多內部改革，力圖提升本部門地位。她仿照五角大樓模式，命令國務院對美國外交做四年一度的定期戰略評論；還要求美國的駐外大使多與當地民間進行接觸，提倡外交官要有經濟視角，并任命了國務院歷史上首位首席經濟學家。她關注全球女權運動，專門任命了一名直接向她匯報的婦女事務大使。

對于后兩項工作，《經濟學人》給的評價很高。但最受爭議的，還是她作為美國外交政策執行者的成效。盡管奧巴馬上任后對外交政策作了較大幅度的調整，但美國在國際上面臨的麻煩和挑戰似乎并未減輕多少。

國務卿的工作為希拉里賺足了人氣。民調顯示，70%的民眾認可她作為國務卿的工作表現，高于總統的支持率。這也引發了希拉里是否會在2016年問鼎白宮的諸多猜想。

小賴斯：“圈內人”的資本

一個國務卿要想有所作為，有兩點十分關鍵：一是總統對外交事務的熱衷程度，二是與總統的私人關系。

與希拉里相比，蘇珊·賴斯顯然缺乏明星氣質，資歷淺，而且是出名的火爆脾氣。但她擁有希拉里所不具備的優勢——與奧巴馬的關系非同一般。

據白宮官員透露，奧巴馬只要見到小賴斯，便“一臉燦爛”。奧巴馬在外交事務方面歷來看重小賴斯的意見。2009年6月奧巴馬發表重啟與穆斯林世界關系的開羅演講，小賴斯是少數幾個幫助修改講稿的人之一。奧巴馬還經常向她咨詢超過其本職范圍以外的問題，比如阿富汗政策。

論交情，小賴斯與克林頓夫婦更有淵源。從1993年至2000年，小賴斯一直在克林頓政府任職，且平步青云，從國家安全委員會的普通成員升至主管非洲事務的助理國務卿，時年不過32歲。但是，當2007年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提名戰揭幕之際，她毅然決然地背棄希拉里，改投奧巴馬門下。當時，希拉里風頭正勁，小賴斯可說是拿政治前途當賭注。

沒有高風險就沒有高回報。小賴斯的“投誠”對于缺乏外交人才的奧巴馬陣營不啻是意外驚喜，隨即被委任為外交政策班子的負責人。小賴斯也成為奧巴馬外交政策最主要的吹鼓手，兩人經常通過電話和電郵交換意見。

奧巴馬2008年當選后，考慮到自己是一個沒有外交經驗的非洲裔人士，初登大位且根基不穩，并未任命同為非洲裔的小賴斯成為國家安全事務助理，或者至少是副職，而是將其派駐聯合國出任大使，并將該職位提升為內閣成員，權限擴大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如此安排不免產生尷尬。一方面，小賴斯作為聯合國大使，是國務卿的下屬，要向國務卿匯報工作，并與國務院國際組織局有協作關系。另一方面，她身為內閣成員，可直接向總統匯報。在奧巴馬政府的權力架構中，白宮是外交政策決策者，國務院是執行者，而且小賴斯幾乎只向白宮匯報，大有與希拉里分庭抗禮之勢。兩人之間本來就心存芥蒂，這樣一來關系更加微妙。據稱，她常派下屬去國務院交涉一些本職范圍以外的議題。一名前美國政府高官說，小賴斯堅持把美國駐聯合國使團變成自留地，導致她和希拉里之間時有摩擦。

強勢賴斯面臨政治阻礙

在美國外交界，小賴斯的火爆脾氣更是出名。早在克林頓執政時期，她曾和時任美國駐聯合國大使里查德·霍爾布魯克在白宮會議上就非洲政策發生口角，當場開罵。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如果她的話被記者打斷，她常會不管不顧地高聲大叫“讓我說完”。

小賴斯脾氣大，可能與優越的成長背景有關。她出生在黑人精英家庭，父親是知名經濟學家、美聯儲有史以來第二位非洲裔委員，母親是教育專家。她從小一帆風順，從政后更是一路青云直上。小賴斯父親與美國首位女國務奧爾布賴特的老公是網球球友，兩家人經常一起吃飯。她能夠在32歲時就出任助理國務卿，與奧爾布賴特在克林頓面前力薦有很大關系。

小賴斯昔日大學室友、后來的閨蜜兼幕僚伊麗莎白·卡曾斯說，在牛津，小賴斯就因脾氣火爆而聞名。“外人也許只看到小賴斯的好斗和‘一根筋’，但她也有善良和忠誠的一面。而且，她也十分勤奮，為了寫論文制作了幾百張卡片，鋪得滿地都是。”

小賴斯把好斗和爆脾氣一直帶到聯合國。早在布魯金斯學會當研究員期間，她就公開主張對蘇丹達爾富爾地區武裝干涉。2011年利比亞發生動亂，小賴斯支持動武，并與主張謹慎從事的國防部長蓋茨及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多尼隆發生爭執。她瞞著白宮私下起草了一份授權動武的聯合國安理會決議草案。當年3月，阿拉伯聯盟表態支持對利比亞動武，小賴斯得到白宮授權，在安理會會議上突然發難，拋出這份草案，最終強行以10票贊成、5票棄權的結果通過。據當事人說，小賴斯在表決前發言時十分激動，聲色俱厲，讓在場聽者感覺如同遭受一場“空襲”。

好景不長，在今年敘利亞有關問題的決議上，小賴斯再次伙同西方盟國企圖在安理會強行通過有關決議草案時，不僅遭到中俄兩國的否決，巴西、印度、南非和黎巴嫩都投了反對票。一位聯合國官員說，巴西等國之所以反對，是感覺到在利比亞決議案上受到小賴斯誤導，不愿再次上當。

政治上的不成熟，使小賴斯成為共和黨的攻擊目標，無形中增大了她出任國務卿的政治阻力。

今年9月11日班加西襲擊事件后，小賴斯代表政府出面宣稱此事由抗議示威演變而成，但后來改稱之為“恐怖襲擊”。2008年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約翰·麥凱恩和另外一名共和黨資深參議員林賽·格雷厄姆已經發話，如果奧巴馬提名賴斯擔任國務卿，他們將盡力阻撓參議院批準這一提名。

華盛頓智庫伍得羅·威爾遜國際學者中心副總裁阿倫·戴維·米勒談到小賴斯接任國務卿的前景時說：“關鍵是，總統是否準備為了他的國務卿人選和國會大戰一場？”不過，由于小賴斯和奧巴馬關系及她的個性，倒反而有可能在出任國務卿后表現出獨立性，從而對美國外交留下更深的印記。“現在白宮里住著的是我們記憶中對外交事務最不肯放手的總統，而她是打破這種模式的最佳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