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王”和他的貓畫

山東畫家王昌永先生擅長畫貓，有“中國貓王”之稱。好友、紫砂工藝大師周勝敏在我面前多次說起他，稱贊他的畫品和人品。過后我曾與昌永通過幾次電話，都相約要采訪他，可總是要見面了，又因各自的原因檫肩而過，未了心愿。

今年春節剛過，昌永來江蘇、上海，一個下著蒙蒙細雨的上午，途經蘇州，我們在“隨園小饌”相見，又一起參觀了毗鄰的姜昆收藏藝術館，才遂了愿。隨園遂愿也真是個巧合。

昌永剛步入壯年，體態有些發福，一副面相長得憨厚樸實，慈目善眉，說話不多，舉止談吐全然沒有文藝作品中山東大漢的彪悍之氣，而是溫爾文雅，低聲細語，胖乎乎的臉頰，彎彎的嘴角。讓人聯想到他筆下的貓咪。

我稱他“貓王”，昌永輕聲地說：“不，那是人家吹起來的，我是個姓王畫貓的人。”

昌永是個陛情中人，聽說酒量極好，能喝上幾杯。不過，正是由于他性格爽直憨厚，經不起人三勸兩勸，沒多少時間，幾杯下肚，已暈暈然。聽勝敏講，一次昌永到宜興，勝敏設宴招待，俗話說“酒逢知已千杯少”，好友相聚，總得喝上幾杯，酒過三巡，昌永便不勝酒力。勝敏送他回住處上床休息。勝敏回家剛行到半路，手機便響起來了，傳來昌永不連貫的聲音：“大……哥，我……現在……在哪?”勝敏一驚，回答：“你在賓館的房間里。”“沒有啊，剛才我看你不在，就下來找你了，我現在不知道在哪了?”勝敏說：“那你問問周圍的人，你現在的位置。然后再告訴我。”“我剛才問他們了，他們都喝醉了，也不知道在哪。”勝敏趕緊說：“你別動，我馬上來找你。”“我要不要打110?問問他們我在哪?”勝敏一聽情不自禁要笑，叫他在原地等著，自己趕緊往回趕，只見在賓館不遠處的拐口，有個人光著腳丫，手里拿著手機，一臉茫然地看著前方來來往往的人。“兄弟，昌永，我來了!”昌永見是勝敏，開心得像個孩子似的手舞足蹈。這次昌永也對我坦白，像這樣酒后回住地摸不著路，得請人送回住處的情況他還有幾次。

這次在宜興采訪，我同昌永同住一室。夜深了。燈關了，室內一團漆黑，我們躺在被窩里交談，談畫畫，談藝術，談人生，一直到第二天凌晨兩點，還不覺一點倦意，要不是六點半我們得起床乘車趕到無錫，也許這一宵得在談話中渡過了。雖然彼此看到臉部的神情，心靈的溝通卻是十分的暢達和愉悅。

說起畫畫的事，昌永說，他是受外公和周圍環境的熏陶。昌永出生在山東微山湖最南部的一個村子。村里有不少從事雕刻和泥塑的民間藝人，還有不少見多識廣的飽學之士。父親、特別是外公對周易、中醫、中國書法。中國古典小說等傳統文化頗有研究，他們雖然生活十分清苦，但感到很愉快自由，他們為人耿直，不追求名利。耳濡目染，前輩對傳統文化的喜愛、處世為人和人生態度對昌永的影響很大。從繪畫方面來說，華三川、劉繼鹵、賀友直、劉旦宅、程十發等名家創作的連環畫則是引導昌永走上繪畫道路的最早教材和老師。直到進入函授大學攻讀中國畫專業，他才有幸得到多位名師的面授和指導。昌永畫畫開始主要以貓科動物獅、虎以及花鳥作為創作題材，一面就是10多年，這為他后來畫貓打下了扎實的基礎。

“有人說你為了畫貓家里養了許多只貓?”我問。

“那都是人家瞎編的，他們主觀猜想畫狗的一定養了多少條狗，畫貓的一定養了很多只貓，其實我家里只養過一只貓，后來還送給了別人。”昌永說。

“那你筆下那些貓活靈活現的神態是從哪里得來的呢?”

“寫生，我有句口頭禪，寫生，寫生，一寫就生。’這個‘生’就是生動活潑，栩栩如生，寫生得來的，才鮮活生動，不落前人窠臼。我從小生活在農村，那些貓我看多了，我看貓抓老鼠，一看就是一個多小時，抓的全過程我都仔細觀察了，怎么窺視?怎么撲?怎么逗?怎么拖?貓的眼睛、神態、耳朵、胡須、眉毛在每個時候又是怎樣的?我都默記在心，過后用心提煉。離開寫生，哪來生動?談何個性化!至于最后貓是怎樣處置老鼠的，我沒看見，從這點來看，貓是講文明的。”

歌德曾經說過：“要極端地注意訓練你的眼睛。”昌永正是這樣，在日常寫生中練就了一雙慧眼。他能把大千世界的貓按毛色分成12類，并各起一個名稱，其中有“四肘好”，指的是不論黃白黑，全身毛色無一雜色者；“烏云蓋雪”指的是脊背全黑、而肚、腿、蹄、爪全白者；“踏雪尋梅”指的是全身皆黑或黃、四蹄全為白色者。此外還有“垂珠”、“將軍掛印”、“繡虎”、“梅花豹”等名稱，都十分形象生動。

俗話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畫家和小說家一樣，刻畫人物貴在描畫人物的眼睛。人如此，動物亦然。貓的動與靜以及神情都在眼睛里表現出來。憑著長年的仔細觀察，昌永對貓眼瞳孔在各個時辰的變化都了如指掌，還編成了順口溜：“子午卯酉一條線；寅申巳亥園如鏡；辰戌丑未棗核形”。昌永說，“每件作品必須是來自自然的，自然是最好的老師。”

我看昌永作寫意貓畫，只見他用筆蘸墨，落紙便是貓的一條尾巴，順勢寥寥幾筆，貓的形態便呼之欲出，接著，他用剛與柔、枯與潤、長與短不同變化的線條，生發開來，用心畫出足。耳、鼻、眼睛、瞳孔、眉毛、胡須等，然后再經過一番細心收拾，于是一只神態可愛的貓咪便躍然紙上。昌永跟我說起有這樣一件趣事：一次他走進家里的畫室，忽然發現昨晚畫的宣紙上多了幾個貓的爪印，他一開始以為是孩子弄的，后來才發現是自己家里的貓咪跳上去留下的，大概是那只貓把畫紙上的小貓當成了真的小伙伴呢，昌永筆下貓咪的生動逼真可見一斑。

30多年來，昌永畫貓不計其數，有以工帶寫的，也有寫意的，筆墨技法扎根傳統，追求雅俗共賞。如果集中起來，這應是一個洋洋大觀的貓的王國，數萬只貓相聚，何其壯美!昌永在這一王國里常常還用簡約的線條和墨色，在有限的空間內，巧妙配上花鳥、魚蟲、草石、樹木等，營造出一個個景色，以增加畫面的豐富性，達到貓與自然界相映成趣的藝術效果。

1997年問世的《百貓圖》是昌永的精心力作，畫卷長達20米，這不啻為一個無比壯闊、洋溢著無窮生命力、充滿童話色彩的場景!畫面上102只不同種類、不同色澤、不同神態的貓，在畫家的筆下被人性化了，貓咪們或立、或臥、或偎、或依、或戲、或撲、或蹦、或跳、或竄、或蹲、或爬樹、或曬太陽、或捉蝴蝶……它們的各種肢體語言以及喜怒哀樂情感無不被表現得生動活潑、乖巧可愛、透出靈氣。這幅長卷也是畫家內心情感的噴發和宣泄，期盼我們生活的世界永遠快樂、祥和、平安。此畫在北京亮相后，獲得普遍贊譽，原文化部部長賀敬之看后盛贊，為之題寫《王昌永百貓圖》。

在宜興，我和昌永、勝敏三個順道去了一趟龍池山的澄光禪寺，寺廟建筑當年十分恢宏，但在日軍侵華期間幾乎全被日軍焚毀，現正在復建之中。走在山行道上，昌永一番感慨，他說：“我深信善惡因果報應的道理，希望平平淡淡過一生。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不損害別人即是在做善事。無為是最好的境界，人越想追求完美越完美不了。心底無私天地寬，我不爭功利，對獲不獲獎不感興趣，作品的價值應該讓別人去評說。我的座右鉻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對自己多一分淡泊，對他人多一分尊敬。”

畫如其人，人品決定畫品。聽著昌永平心靜氣的話語，再仔細端詳他那副敦厚慈祥、和藹可親的長相和神情，我越發覺得，他不就像他筆下的那些貓們。

王昌永小傳

山東微山人。1966年出生。現為中國國畫家協會會員，陜西書畫藝術研究院副院長。其作品為國內外多個博物館和知名藝術機構收藏，其中《春滿人間》、《百貓圖》、《百虎圖》先后被釣魚臺國賓館、人民能大會堂收藏陳列。澳門回歸時，國家有關部門曾將其作品《百貓圖》作為珍貴禮品饋贈澳門。先后赴日本、韓國、新加坡、加拿大、馬來西亞等國以及國內不少城市進行藝術交流和舉辦個人畫展或聯展。2010年在法國羅浮宮參加畫展，期間。其《黑貓白貓》榮獲法國美術家協會頒發的“羅浮宮藝術作品特別獎”，并由法國美協主席向其頒發了證書。人民日報、經濟日報、文匯報。大眾日報、中國書畫報、中央電視臺、山東電視臺、廣東電視臺等國內外媒體都曾相繼報道王昌永的藝術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