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連環畫上有個《劉糊涂找幸福》的故事。一個叫劉糊涂的秀才到處找幸福,一直沒找著答案,后來問到一個老農,老農說:“后生,你聽我說,準能找著。”劉糊涂按老農的指派,翻土插秧、挑擔澆水,累得滿頭大汗的時候,老農端上一碗清涼山泉,秀才咕咚咚喝完了,一抹嘴角——“真幸福啊。”這個實戰經驗表明,幸福不幸福,取決于你會不會創造需求。
比如說吃吧。現在還有多少人能吃出幸福?食不厭精的應酬場合都成了人生的負擔了啊有木有!只追求去昂貴餐廳吃飯的人,是十足的生活白菜,懂生活的美女不該嫁這樣的人哦。
如果不算小時候和伙伴們在野地里烤麻雀之類,我吃過的最美味的東西之一,大概算是去年在川西理縣鄉村里那幾海碗面條了。廚房里有一口熱氣騰騰的大鍋,里面翻滾著面條和青菜,農家灶臺上一溜大海碗,旁桌擺著四川人家的標準佐料:紅油辣椒、醬醋蔥姜。搶得第一鍋面條的人把臉埋進碗里蠕動著,就像某種耳朵很大的家畜,幾乎能聽見那滿足的哼哼聲。
此前,我們這行人花了六天時間攀登5527米的雪隆包。這六天里,只有第一天我們吃上了一頓正經飯——用篝火燒的一鍋白菜煮臘肉。第二天開始,我們只能吃干糧,因為4000米以上的海拔已沒有植被做燃料了,隊伍攜帶的氣罐只能煮雪水泡方便面和方便米。這么熬了五六天以后,所有人對方便面這種東西膩煩到了極點,所以當第六天下午返回村里農家時,主人家立即給我們煮了幾大鍋善解人意的面條。
這頓面條,可算是人世間美味的極品。可是當第二天大家興致勃勃地贊美這頓面條時,卻給我留下一個大遺憾。因為有個姐姐邊咽著唾沫邊回憶碗里那漂浮的紅油和翠綠的蔥花后,竟然還提到了豬油!
吃面條加豬油,是四川人吃面條的傳統工藝,在缺少油水的年代里,豬油相當于洋人面包上的黃油,和辣椒一樣不可或缺。后來人們生活水平提高以后,豬油逐漸從面碗和廚房里淡出,成了兒時的回憶。
可是姐姐說昨天居然還有豬油!怎么沒發現呢?她給我描述在旁邊的某個桌臺上,有那么大一罐子,她還舀了兩大勺!本來我已覺得“此面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嘗”了,這么說我還錯過了豬油!豬油啊豬油!
對于這種劉糊涂找幸福式的享受,驢友們其實都是行家。比如登山時背上煮咖啡的裝備,圖在山頂上熱乎乎地來上一杯的超凡享受。最有創意的一次,是翻越碧羅雪山時,大家湊了一千多塊錢買了一只活山羊,期望著在登上山頂以后,能美美吃上大塊的羊肉、喝上濃濃的羊湯。這只可憐的羊啊,跟著我們翻山越嶺,好不辛苦。
但羊肉我們也沒吃上,羊湯也沒有預想的鮮美,因為4000多米的高海拔地界,水的沸點遠不到100攝氏度,羊肉煮熟都難,別說煮軟了。大伙累了一天也沒有精神老等著,草草地喝了點清湯寡水的羊肉湯,倒頭睡了。后來這頭半熟羊送給了向導。
但翻越下山后,我們喝上了堪與豬油面條齊名的美酒。在碧羅雪山腳下、瀾滄江西畔的茨中,因葡萄酒而負盛名。這里的葡萄酒是農家的生活必需品,自家釀制,大罐裝、用碗喝。那天下午,我們用這種葡萄酒慶祝大家以三天時間成功地翻越碧羅雪山。農家院里散坐著一地的人,大家一邊脫了鞋晾著幾天沒洗過的臭腳丫子,一邊開懷暢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