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富二代
我的名字是吳啟華。我父親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我是他唯一的兒子。我的個子有一米八高,常年堅持健身讓我的體型很好,再加上端正的五官和從小就培養起來的氣質,儼然就是一副貴族公子的模樣。
我的人生是完美的,如果不是何美香的介入,這份完美肯定會持續下去。
第一次見到何美香是在醫院里。那次,我和幾個朋友玩飆車,中途出了點小意外。他們把我送到附近一家醫院里,就在那里,我認識了身為護士的她。
其實何美香長得還不錯,沒有一點贅肉,穿著一身白色的、束緊的護士服,更是別有一番韻味。她給我換藥的時候,我閑著沒事就和她開了幾個玩笑,其中還帶了點少兒不宜的情節。她可能知道我的身份,對于這些稍顯冒犯的笑話不僅不抗拒,還捂著嘴樂呵呵地笑著,一邊笑一邊盯著我看,眼睛里滿是春情。
有次,我們笑得正歡,我突然注意到病房門口站著一個人,看模樣和我差不多大,穿著一身藍色的工衣,手上拿著拖把,正死死地盯著我看。
何美香順著我的眼神往后看,對我說:“他是不久前招來打掃衛生的,好像是叫李明吧?聽說腦袋有點問題。”
李明看見何美香在看他,馬上低著頭走開了。看到李明的反應,我心里多少有點數,便對何美香說:“他好像喜歡你。”
“你說什么呢!”何美香不好意思地捶打了我一下,臉上露出靦腆之色。
盡管我在醫院里如此跟何美香打情罵俏,但事實上,我并沒有把這一切放在心上。這些只是我生活中的常態,只要是個漂亮的女生,我都會下意識這么做。
自從離開醫院,我便把何美香拋到了腦后,甚至剛跨出醫院大門時,便把她執意要留給我的電話號碼刪除了。可是,何美香似乎把發生在病房里的事當真了。我剛刪除了她的號碼,她便打電話過來,莫名其妙地問我:“感覺怎么樣了?”
朋友在等我,所以我沒時間跟她瞎聊,便告訴她:“我有急事,回頭聊。”說完我便掛了電話,上了來接我的車,去KTV狂歡。
當時我之所以這么說,只是想擺脫她,沒想到她居然當真,并且在幾個小時之后又打電話給我,問我在干什么。這次我沒跟她啰嗦,干脆罵了句:“你煩不煩啊?我這邊有事呢!”罵完就直接關機了。
因為剛出院,沒玩多長時間,家人就打電話催我回去。朋友們因為還沒玩盡興,一個個都不想離開,便把車借給我,讓我自己開回去。拿著車鑰匙,我出了KTV來到路邊,找到車,正打算上去。突然,一個身影跳到我面前,跟我打招呼:“嘿!”
我差點沒被嚇死。等我緩過勁,才發現眼前站著的人正是何美香。我有些奇怪:“你怎么在這里?”
她有些支吾地說:“我剛好路過,正好看見你,是不是很巧?”
我看看時間,已經零點多了,真的只是巧合?
我敷衍地回應了她一下,打開車門上了車。她卻趴在窗口,問我:“那個……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我想了想,便點頭示意她上車。她看起來很興奮,忙不迭地來到副駕駛的位置,對我說:“幸福小區。”
“幸福小區?”我驚得叫出來。我之所以這么驚訝,是因為我在幸福小區有套房子,并且大部分時間都呆在那里。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剛搬過去的。”
我盯著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縈繞在我四周,讓我有些不安。我忽然想起,在我住院的時候,我曾經無意識地告訴她我住在幸福小區,難道她是故意搬過去要和我做鄰居的?
我開著車,一路無語。倒是她,總是喋喋不休,貌似有說不完的話。等到了幸福小區后,要不是我催她下車,恐怕她打算在車上跟我聊一個晚上。等她依依不舍地下了車,我馬上開著車離開了。但事實上,我并未走遠,而是把車停在小區外,然后回來看她去了幾樓。幸福小區并不大,也不高,上樓靠樓梯,每層都有感應燈。所以,我很快就知道她去了C5的五樓——我也住在C5的五樓!
我是神經病
我不是一個容易被嚇到的人,所以我很快就把這件事拋諸腦后。有時候想起來,我也只是把她當成一個犯了花癡的女人而已。但是很快,我便發現事情根本沒這么簡單。
有天晚上,我一個人在酒吧喝悶酒。突然,身邊坐過來一個女生。我抬頭一看,又是何美香。她笑嘻嘻地湊過來,說:“真巧啊!”說著,她跟酒保要了杯酒。拿到酒之后,她便要和我干杯。我有些不樂意,但看她那副歡喜的模樣,又不好拒絕,便隨便和她碰了一下。沒想到這一碰,就跟給了她莫大的勇氣似的,她竟然一口就將那些酒全部喝了。喝完之后,她居然又找酒保要了一大杯,還要跟我碰杯。看她的態勢,是要和我拼酒了。
我盡管不樂意,但她的行為已經招引來一批人的圍觀。眾目睽睽之下,我總不能讓別人以為我怕了她吧?所以,我干脆和她拼起了酒。
到最后,也不知道我喝了多少,總之吧臺上全部是空的酒杯,我整個人就像在坐過山車一樣——暈頭轉向。
何美香的酒量很大,居然沒喝醉,還把我送回家。迷迷糊糊中,我感覺自己到了幸福小區,進入了自己家里,然后便倒在床上睡死過去。
我是第二天中午才醒過來的。醒來的時候,我以為自己睡在自己的臥室里。之所以說“以為”,是因為我很快便發現,這里根本就不是我的臥室,只是擺設跟我的臥室一模一樣而已。我被這種場景嚇壞了,趕忙跑到客廳,讓我沒想到的是,就連客廳也跟我的一模一樣!
何美香正端著一碗做好的菜從廚房出來,見到我很高興,說:“你是聞到我的菜香吧?看,我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糯米蒸排骨。”
看著眼前這些擺設,還有何美香手上熱氣騰騰的糯米蒸排骨,我的心一陣發顫:“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對著我咧嘴笑了,笑的模樣有些怪異,讓我一陣膽寒。她說:“那次我趁你不在家,偷偷找到一名鎖匠,自稱是房子的女主人,請他打開門,并在里面安裝了監視器,然后完全按照你房間的模樣裝飾了我這間房子。現在你有兩個家了,你喜歡嗎?”
“你……你這個瘋婆子!”罵完我轉身就跑。可能是酒還沒完全醒的緣故,我跑的時候身體一歪,倒在地上,疼得我直咬牙。
何美香端著那碗糯米蒸排骨慢慢朝我走來。
我在地上掙扎著,無意間摸到一個啞鈴,隨手抓起便朝已經來到我身后的何美香砸去……我不知道砸了她多少下,直到她倒在血泊中不能動彈,然后我起身跑出門、跑下樓、跑出了小區。人們被我身上的血跡嚇壞了,沒一個敢靠近我,紛紛給我讓道。我就那么一直狂奔,最后跑到了我父親的公司,見到他,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他,并求他救我。
父親聽完我的講述,起身出了辦公室。他出去的時候,神色有些異常,我并未在意。就在他出去后不久,他辦公室的門被打開,兩名警察沖了進來,不由分說逮捕了我。讓我驚訝的是,我父親居然跟在他們身后,并對他們說:“抓住他,抓住這個神經病!殺人犯!”
被警察帶走后沒多久我便被關在了這間醫院里。醫院的環境不錯,沒有來來往往的家屬,沒有哭哭啼啼的病人,也沒有行色匆匆的醫生護士,一切都很安靜祥和。如果不是綁在我身上的繃帶完全限制了我的行為,我會很享受這一切的。
病房的門被打開,進來一名醫生和一個陌生的男人。
“你是誰?”我問那個男人。
他邊拿出證件給我看,邊說:“刑警隊杜峰。”
我立即向他訴冤:“是那個神經病女人何美香,是她逼我的……”我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杜峰靠近我,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莫名其妙地問我:“你說你是誰?”
我愣住了,“我是吳啟華啊!你連這個都不知道,怎么辦的案子?”
“既然你說自己是吳啟華,那你肯定記得自己的長相吧?”
我點頭,隨即罵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從身上掏出一面鏡子,遞到我面前,“你看看,這個人是誰。”
在沒看鏡子前,我以為杜峰是個神經病。鏡子里除了我還能是誰?可當我看到鏡子,卻發現里面竟然是另外一個人,一個相貌猥瑣,頭發凌亂的男人。和我的相貌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這是誰?”我慌了。
“這就是你。”杜峰道,“你不是吳啟華,你的名字是李明,你原本是醫院的一名清潔工……”
杜峰拿出一摞資料放在我面前,“你從小神經就有問題,讀完小學便輟學在家,后來你父母托關系把你送到醫院打掃衛生——也就是何美香所在的醫院。”
“不……”不知道為什么,對于杜峰這些話,我竟然有些無力反駁。
“你一直都喜歡何美香,想盡辦法追求她,她不搭理你,你一怒之下殺了她。為了擺脫自己的罪行,你開啟了自我保護機制,制造了有利于你的記憶,也就是吳啟華的記憶。”杜峰說,“你被關在這里的這些日子里,我們四處調查走訪了一番。你剛才跟我說的事,其實完全是另一回事……事實上,吳啟華住院的那天,你只是在走廊打掃衛生的李明。你看見吳啟華跟何美香有說有笑,心中無限感觸,便想著,如果你有著和吳啟華一樣的外貌和身世該多好!”
我的記憶開始紊亂。當我回憶的時候,我一會兒是躺在床上和何美香有說有笑的吳啟華,一會兒是躲在陰暗處的李明,我到底是哪個?“你騙我!”我歇斯底里道,“你想陷害我,想把我弄成真正的神經病是不是?我才不會上你的當!我就是吳啟華!那面鏡子也是個騙人的把戲,我不會上你當了,你給我滾!”
等我稍稍冷靜下來,杜峰告訴我:“按照你的記憶,何美香之所以和吳啟華有說有笑是因為看上了他,是不是?但是你可能不知道,吳啟華和何美香是同父異母的姐弟,何美香的父母離婚后,何美香便跟了母親的姓。盡管如此,這兩個姐弟之間的感情還是很不錯的。也就是說,那天他們之所以有說有笑,完全是因為親情。”
我是王八蛋
我的反駁已經很無力了,像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杜峰繼續說:“你說你出院后去KTV玩,后來借朋友的車回家,發現何美香在外面等著你,故意和你邂逅,糾纏你,是不是?”
我點點頭。
“事實上,是你從你的朋友那借來了一輛車,跟蹤下班后去KTV玩樂的何美香,然后在外面等她,試圖制造無意中邂逅的場景,然后送她回家。當時她對你沒什么戒備,信了你的話,便答應讓你送她回去。你送她回到她居住的地方——幸福小區,假裝把車開走,事實上很快便折返,然后根據樓道的聲控燈知道了何美香住在C5的五樓。接著,你只需看哪間房子的燈亮了,便知道她住在哪間房。”
我幾乎說不出話來,但眼神仍在抗議。
“你可以不信,但我們找到了那晚的監控錄像,可以證實我剛才所說的事。”杜峰頓了頓,“當然了,吳啟華的確也住在幸福小區C5的五樓,和何美香是隔壁。但這些都是因為他們是姐弟,想互相照顧的緣故。我想,你之所以知道這個,是因為之后你對何美香長時間的監視中發現的吧?”
我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
“漸漸地,何美香察覺到你的不正常,便開始故意疏遠你。可能正是何美香故意的疏遠,讓你開始抓狂,開始更瘋狂地進行自己的計劃。你甚至假冒自己是何美香的房子的主人,請鎖匠打開門,進入何美香的房間里。”說到這里,杜峰面露憎惡之色,“你真是個神經病!惡心!你進入何美香的房間,恐怕沉浸在充滿她體香的房間里吧?以至到最后你甚至沒辦法完全清理還原何美香房間的原樣,留下了什么痕跡,所以何美香回來的時候,察覺房間有人進來過,心生恐懼,便請朋友在家里裝了監視器,想看看到底是誰進了她的家。”
“但是,她裝監視器的事你肯定不知道是吧?不然那晚你跟蹤她去酒吧,纏著她要和她喝酒,最后把她灌醉,送她回家——是的,不是她糾纏你,是你糾纏她。”杜峰已經有些失控,一旁的醫生也開始擔憂起來,“你送她回家,她醉得迷迷糊糊根本沒辦法拒絕。到她家之后,她清醒了一點,發現是你,便要求你離開。你不肯走,她慌了,便要去隔壁找吳啟華。你一聽,一團嫉妒的火冒出來,燒得你失去理智。在這段時間里,何美香抓住機會,想往外逃,卻無意中摔倒在地上。你抓起旁邊一個啞鈴瘋狂地朝何美香砸去……”杜峰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后來,你無意中發現了何美香裝在房間的監控器,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被拍攝下來。這個時候,你害怕了,你打開門,狂奔而出。你在街上游蕩了很長時間,在這期間,你的自我保護機制開啟,制造了一段有利于你的記憶,然后找到你‘父親’,試圖讓他救你。這便是為什么,你父親會帶人來抓你。”
我的腦袋就像被人用根棍子攪拌過一樣,混亂,像糨糊一樣。我看著杜峰,他不合時宜地把鏡子遞到我面前,讓我看見我真正的面目——那個丑陋猥瑣還有神經病的李明。
“我是李明,我是個神經病……”
病房的門關上,醫生和杜峰一起走出來。在隔壁一間病房里,醫生和杜峰見到了一名五十多歲的男子——他便是吳啟華的父親。
“怎么樣?”吳父面色沉重地看著他們。
杜峰點點頭,“他的思維已經混亂了,短期內,他都會陷入對自己身份的極度懷疑中。”
醫生接過話:“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出具一份精神病鑒定書了。”
“感謝兩位了。”吳父低了低頭,“稍后錢會打到兩位的卡上的。”
杜峰其實并不是什么刑警隊的人,他是一名心理醫生。而那位醫生則是醫院的一名精神病醫生,他將配合警方,判定吳啟華到底是不是有精神疾病。如果有,法院將會從輕判罰。沒錯,病床上躺著的人就是吳啟華,一切不過是心理醫生杜峰的把戲而已,尤其是那面鏡子。
那天,吳啟華去找他父親求助,他父親本有意救他,奈何警方接到市民報警,很快便趕到吳父的公司將吳啟華抓捕。當時,吳父就想到了這個計劃,所以才在抓捕現場大喊他是神經病之類的話。
吳父來到兒子的病房外,透過窗戶,偷偷地觀察兒子。當他看見躺在床上的兒子雙眼木訥,嘴巴不停嚅動仿佛在自言自語地說些什么時,他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便是杜峰的話:短期內,他會陷入對自己身份的極度懷疑中。
“只是短期。”吳父想,“只是短期!”
(編輯:劉俠風插圖:卡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