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天目湖

姐夫祖籍是江蘇溧陽。聽說我要去江蘇，他特意到我家來對我說，一定要去溧陽看看，去看看他的家鄉，看看天目湖。我半開玩笑說：“溧陽有什么好去的，你不是說你的家鄉是個很窮的地方嗎？”，“現在的溧陽可今非昔比啦。溧陽還是座歷史文化名城呢，這些年，溧陽各方面變化可大了。天目湖更是風景優美，游客云集，旅游業給溧陽帶來了可觀的經濟收入。你一定要去看看。”姐夫炫耀起家鄉的變化來。

從他的表情中我看得出來，提起他的家鄉，就連笑容里都隱藏著一種巨大的興奮。是啊，那是他的老家，人走得再遠，也始終不會忘記與心緊緊相連的根吶。記得姐夫還是在闊別故鄉30年后的2003年才和姐姐一起回到老家溧陽，了了多年夙愿。姐夫的童年是不幸的。他很小就失去父母雙親，后來跟他姐姐、姐夫不遠萬里支邊來到新疆生活，現在家鄉只有堂兄、堂妹們算是親人了，他們在家鄉走訪了親戚朋友，為多年長眠大地的父母填土立碑。后來我和姐夫朝夕相處，親如同胞，我理解他之所以那么多年沒回老家，不是無情，是迫于生活的無奈。對于一名生活在邊疆的普通工人來說，在那貧困的年代里，想回趟老家是很難做到的。多年來，姐夫對家鄉、對親人的思念從未因生活的艱難而減少絲毫，他更思念家鄉厚土下長眠的父母。就憑他對家鄉的那份真摯感情，我也該去他的家鄉看看，我點頭應許著，表示只要有機會一定去溧陽看看，去看看他的家鄉，看看天目湖，看看這個自小就離開故土的姐夫究竟出生在一個什么樣的地方。

其實，因為姐夫常向我提起，“天目湖”這個名字早已悄悄藏在我心中。我知道，天目湖幾乎成了姐夫炫耀家鄉的重要資本。是啊，誰不愛自己的家鄉呢？無論富庶與貧窮，畢竟是心靈所依的地方，那終歸是自己的生命之源啊。姐夫的念叨，讓我對溧陽和天目湖有了更多向往和期待。

算是有緣。我終于有了去溧陽的機會。南方多雨。也是一個細雨蒙蒙的早晨，我們從常州乘車向溧陽方向奔去，一路上，我的心情不能平靜，希望車子能跑得再快些，早點到達溧陽。只是為了對姐夫的一個不大的承諾，只是因為一直以來，這個樸實憨厚的姐夫給予了我太多的關心與呵護。一路上，透過暗淡的車窗玻璃向外看去，煙雨籠罩的遠處，水是白亮的，樹是綠的，山是綠的，草是綠的，水汪汪的稻田是綠的，滿眼都是綠色覆蓋的世界。心中暗暗贊嘆：真不愧是煙雨江南啊！一路向外探望，一路欣賞，不知不覺中司機師傅告訴我們現在已經進入溧陽的地界，這時我才發現，四周的山坡、田野裸露出來的土質都帶著暗紅色，要比江西省境內那特別顯眼的紅土地略顯暗淡些。

車子直奔天目湖。

我們到達天目湖風景管理區入口的時候，已近中午，由于時間關系，陪同前行的朋友決定讓我們在通往景區岔路口的一家餐廳先用午餐，午餐后再去湖邊游覽。從常州出發前就聽朋友說，“凡是來到天目湖的人，必吃那里的砂鍋魚頭，砂鍋燉出來的魚頭湯更是別有風味”。果然，餐桌上的第一道菜就是“天目湖砂鍋魚頭”，我們還真吃上了這道美味佳肴，品一口，嗯，味道好極了。以至于后來，我常把這道佳肴與游船上導游小姐介紹的那首民間打油詩聯系在一起：“小孩喝了魚頭湯，頭腦靈光光；女士喝了魚頭湯，皮膚白又靚；先生喝了魚頭湯，思路更寬廣。”，雖屬宣推，但十分形象，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就像來過新疆的人，必須品嘗一下香噴噴的抓飯，鮮嫩可口的羊肉串、別具一格的拉條子一樣，這些特色飲食，會給八方游客留下深刻印象。

進入景區，我們在“天目湖賓館”稍作安頓之后，便匆忙登上湖邊的游船。此時，天空依然飄著細雨，整個山水湖面光線暗淡，被籠括在一片朦朧的天地間。放眼遠眺，水天一色，煙波浩淼，清澈澄凈。四周群山起伏，郁郁蔥蔥，連綿不斷；湖中隔水相望的大小島嶼，仿佛水面上飄浮的綠色珍珠，山環水繞，旖旎萬千，美不勝收！游船濺起潔白的浪花，如珠似雪，偶爾會驚動遠方烏黑的野鴨，緊貼著湖面拍打雙翅，如蜻蜓點水，時起時落，劃破一道雪亮亮的水紋。龍興島、繡球島、太公山、鳥島……，群賢堂、狀元閣、報恩寺、空中飛人索道……，湖中的每座小島都是一個玲瓏景點，每個景點都創設著不同的文化氛圍。江蘇紫砂壺、字畫、毛筆、精巧的手工剪紙、竹類編制品、各類工藝美術品，琳瑯滿目，糯米糕、臭腐乳，各種小吃香味四溢。涉足島上，條條小路綠蔭遮蔽，迂回婉轉，曲徑通幽，如入仙境，在天目湖神奇的懷抱里，我們放松心情款款而游。休閑間，好吃的同事買來當地制作的豆腐乳分給大家品嘗，說實在的，那口味我真有些不適應。好奇的年輕同事，為了落個“稱心如意”的好心情，竟不惜花十元錢坐在那個被稱作“天下第一秤”的秤框里樂了一把。我好奇地蹬起了湖邊安放的一排老水車，隨著雙腳的用力，清粼粼的湖水隨著歡快的腳踏聲，淙淙淌出竹斗，流進旁邊的小塊稻田里，不覺樂在其中。在細雨蒙蒙的天目湖上，我親身感受了老水車的情趣和煙雨江南的古老風情。

天色漸晚，游覽接近尾聲的時候，我們乘纜車降落在湖對岸的天目湖茶山園前，一座座茶山相連，眼前的茶山被層層疊疊環繞的茶樹覆蓋著，濃郁的綠色溢滿視線。半山腰一塊不大的空地上，堅實的巨石底座上竟安放著一個巨大的紫砂壺雕，令人瞠目。真沒想到溧陽也生產茶葉。滿臉滄桑，頭戴竹笠的老茶農告訴我們：“天目湖周圍就生產茶葉，溧陽茗茶、溧陽白茶、溧陽翠柏、天目湖雀舌，都是上等好茶……”。那些柔嫩的芽片里，似乎透出絲絲茶香。我想，這依山伴水，集天地之靈氣的茶園生產的茶葉，常飲一定會有清神養生之大用。大家圍著這個極具創意的大茶壺轉著圈看，一邊談論著他的大氣、精湛，一邊紛紛拍照留念……。

晚飯前我和同事一起漫步天目湖市街頭，整齊而玲瓏的城市充滿生機，街面上除了一些上檔次的大飯店之外，一排排以“天目湖魚頭”來命名的大大小小的飯館更令人眼花繚亂，雖然廚藝差了些，但價格卻比大酒店便宜了許多。我們一邊攝影留念，與這座城市一起分享著天目湖帶來的快樂，一邊在那些地方特色食品和旅游產品店里一飽眼福。

晚飯安排在天目湖開發區“十思園”的一所幽靜房間里。到達這里，天色已經漸漸黑了。飯館四周水草豐茂，水光粼粼，鮮花怒放，蛐蛐低鳴，“羽毛竹”、“藤本茉莉”、“東紅海棠”、“景天”等一些名貴樹種雨打之后更加靚麗嬌艷。亭亭玉立的翠竹櫛風浴雨，婀娜多姿，讓我為眼前的俊秀風景癡醉。心中有事，我無心和大家一起暢快歡笑，小餐一會兒，便一個人來到餐廳旁邊的一座水邊涼亭小憩。夜色彌漫，雨滴敲打在木制廊檐上發出陣陣“滴滴答答”的響聲，樹葉上也發出“沙沙沙”蠶食般的聲音。長長的亭廊里，一排排紅燈籠發出幽幽紅光。涼亭下是一彎碧水，幾只小木船整齊地排列在池塘邊，可能是供游人餐后納涼賞景所用。靜坐幽暗燈影下，我再一次想起了姐夫，想起他無助的童年和這片生養他的土地。我想，此刻要是姐夫能在身旁和我一起欣賞他家鄉的美景該多好啊！他走過貧困艱難的青春，走過自己脆弱單薄、孤獨無依的歲月，幾十年過后才回過一次家鄉！現在，這里除了不變的山水地貌，不變的鄉音和思念，對于年近花甲的姐夫來說，家鄉還能為他留下些什么呢？此情此景，心中悵然，我忽然想起詩人柳永的那首《雨霖鈴》：“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晚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不覺間，淚水與亭外的雨水一道漫過臉頰。這一夜，我徹夜難眠。

終于到了說再見的時候，我有些戀戀不舍。臨走前一個當地朋友送給我一張名片說，要是姐夫再回家鄉的時候，請一定跟他聯系，他要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姐夫一番。我的眼睛有些潮濕，緊緊握著朋友的手，不停地代表姐夫向他道謝。

天晴了，微風習習，一切都顯得清澈明亮。車子離開了溧陽大地，當我再一次回眸天目湖的時候，恍若走出了一個夢幻世界。湖面，游船，茶山，果林，房舍，稻田，江面水產養殖區隱隱約約漂浮的浮子圍欄，養眼卻不知其名的花花草草，都匆匆甩在車輪后，退出視線，定格于記憶。我默默向這方陌生而又充滿生機的土地告別，為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祝福，祝福他們快樂安康，幸福美滿！懷著留戀告別溧陽，我渴望有一天能陪生活富足的姐夫、姐姐再訪他的故鄉，用真誠共同感激這片曾經生養過他的紅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