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高向上剛才又給了藍色一巴掌,這會兒藍色正趴在床上,一只手撐著整個身體,另一只手擦拭著下唇被門牙磕出來的血跡。她沒有回頭去看高向上,這也是高向上最無法忍受的事情。每次只要他動起手來,藍色就緊閉著嘴巴,甚至眼睛也不朝著他,她只是在頑強地忍受,忍受高向上對她使用的暴力和內心深處對他無比的憤恨。高向上走過去看見了她唇上的血跡,他略微遲疑了一下,他怕她真的不行了,如果那樣的話藍騭是不會放過他的。高向上緊緊地注視了藍色一會兒,她從剛才被他一掌擊倒,到這會兒一臉平靜地從床上爬起來,經過他的身邊在梳妝臺前坐下,她的視線始終都沒有掠過他的臉,她仿佛當他不存在。她注視著鏡子中那個一臉悲傷的女人,不說話也不發(fā)出嘆息或啜泣一類的聲音,她只是借助一個梳頭的動作無聲地發(fā)泄著她心中此刻無比的仇恨,因為高向上,因為藍騭,還因為她自己。
“能開口跟我說句話嗎?”高向上終于發(fā)出聲音問道。剛才這個房間里雖然發(fā)生了一起丈夫向妻子動武的暴力事件,但是自從藍色被擊倒在床上開始起,當事人雙方就一直保持著沉默,藍色不說話,高向上也不說話,他們一直用一種無聲的語言在較量著。
“無話可說!”藍色放下梳子后,終于回答了他一句。雖然她終于發(fā)出了聲音,總算給了他點面子,但是回答的內容卻讓他忍不住又握緊了拳頭。在藍色嫁給他之前,他可從不知道她有著如此強烈的性格。第一次見到藍色時,他覺得她是那種溫柔如水的女人,當時她也是像現(xiàn)在這樣不愛說話,可是她臉上的表情是美好的,現(xiàn)在回憶起那更像是一種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可現(xiàn)在呢?每天她的臉上除了冰冷就是追悔,有時甚至還有一種近乎絕望的心灰意冷。她為什么要表現(xiàn)出這些給他看呢?是他對不起她嗎?因為動手打了他,就對不起她了?
高向上一陣冷笑。
(二)
藍騭坐在飯店的包間里,面前的桌子上攤開著一大堆東西,有計算器,有賬簿,有各種發(fā)票收據(jù),然而在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下面,還隱藏著一本《托福入門》。他一邊裝模作樣地按著計算器,賬簿翻得嘩啦嘩啦地響,一邊透過門縫向外面打量著。楊靈這會兒放松了對他的監(jiān)管,她正在廚房里教訓廚師每次炒菜油不要放得太多。他立刻抽出那本《托福入門》如饑似渴地閱讀起來,同時還不忘時不時地向外瞟幾眼。
高向上就在這時像陣風似的卷了進來,一臉惱怒地站在他面前。藍騭一驚,以為是楊靈,渾身劇烈地抖動了幾下,定睛一看,原來是妹婿高向上,立刻松了口氣,抓起一張餐巾紙,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粒。
“你還想出國啊?”高向上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藍騭一陣頭暈。自打認識高向上那天起,他就沒見他和顏悅色說過話,他這個人就像他的鈔票一樣霸道囂張。
高向上蠻橫地在他身邊坐下,一只腳搭在桌子上,說:“你們別過河拆橋,惹急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藍騭問:“你想怎樣?”
高向上指指四周:“我把這間飯店給你,你把妹妹嫁給我,我們是兩清的。”
這時楊靈突然閃進來瞪住高向上:“你這臭小子!別恬不知恥了!你以為你是誰啊?電影明星?大款?去死吧!三十老幾的人了,還拖著個八歲的兒子,錢也沒有多少,我們家藍色憑什么要嫁給你?你還不知足?你也太給鼻子上臉了!”
高向上被熏得夠嗆,身板坐直了,腳也從桌子上放下來了,只是嘴上仍不服氣:“怎么樣?難道你們吃虧了?藍色嫁給我,你們一家人都受益,老丈人老丈母娘如今拿著我孝敬的十幾萬安享晚年,你藍騭也不用辛苦做兼職養(yǎng)老婆孩子,還有你楊靈,你這也不愁下崗逼死活人了?你們真是吃屎的把拉屎的嗆住了。”
“誰吃屎?誰拉屎?”楊靈這會兒說話的氣焰沒有剛才那么盛氣凌人了,但她仍有些不甘心。怎么?他高向上要給自己翻案不成?他以為他多高尚偉大?藍色今年才二十五歲,正是好時候,年輕漂亮,哪愁找不到好婆家?要不是高向上一見到藍色就魂不守舍了,像條哈巴狗似的纏住她,頻頻給藍家人下套子,令意志不堅定的藍騭首先墮落變節(jié),甘為其做說客,苦苦哀求藍色嫁給高向上,否則藍色這朵鮮花怎么可能插在高向上這堆牛糞上。
在高向上一貫的看法里,藍家所有的人中只有楊靈這個外姓做得出以金錢換美女,而且也只有她最有動機。藍家人雖然都死要面子,但歸根結底他們都離不開面子,試想假如讓親朋好友們知道他家最出色的藍色是被人用錢買走的,那么他們那張高貴的臉往哪兒擱?藍父藍母寧肯把他孝敬的十幾萬拿去捐給希望工程。可楊靈不同,首先她在藍家屬于低學歷人員,她的素質僅限于小市民的見識,藍騭之所以當初肯娶她是因為她幸運地擁有一張還不至于給藍家丟份的俏臉,雖然比不上藍色的絕色,但是在全家照中楊靈被出眾的藍家人給襯托得神氣活現(xiàn)。
在藍色的終身大事上,她審時度勢,每晚給藍騭吹枕邊風,給他洗腦,終于讓藍家說話最有分量的男人發(fā)出了第一聲肯定。既然藍騭都答應了,那么說服藍父藍母就純粹屬于時間問題。起關鍵作用的那十幾萬也不是高向上明目張膽地送去的,關鍵時刻還是楊靈受賄高向上的一個大紅包,然后樂不可支地把那十幾萬跑去送給藍家二老。高向上完全相信這個女人的辦事能力,所以當他正兒八經地上藍家求親時,他一臉胸有成竹的樣子,讓藍騭看了都覺得蹊蹺。事實無可爭辯地證明高向上對楊靈的看法從一開始就是正確的,而且還是一針見血的,這一點就是藍騭也說不出一個不字。
“我說我拉屎,你吃屎,怎么樣?”高向上擺出他那副痞相說道。
楊靈正想還擊,藍騭起身擋住他,橫在她和高向上之間,頭向兩邊擺動道:“你們倆可不可以省一省?現(xiàn)在問題是藍色要同高向上離婚,不是你們倆現(xiàn)在誰爭個輸贏。高向上,你不想沒有老婆吧?楊靈你也不想讓藍色剛新婚兩個月就離婚吧?你們可不可以把你們的精力都拿來放在處理這件事上?說吧,你們倆都有什么高招?”
高向上嘿嘿一笑,先開口道:“還是大哥明智,婦人嘛,撐死了站廚房的……”
“那你現(xiàn)在去讓你老婆不跟你離婚啊,找我們干什么?”楊靈不依不饒道。
“藍色跟我離婚,你有什么好處嗎?”高向上繞過藍騭那副干癟的身板,咄咄逼人地問著楊靈。
“我的好處就是看熱鬧!”楊靈哈哈笑道。
高向上氣得一臉灰白,嘴上還在做著頑強的抵抗:“好啊,你就等著看吧,看你能笑到什么時候!”
“你們兩人住嘴!”藍騭突然大叫一聲,嚇得伙計們伸個頭往包間里瞅。楊靈一聲怒喝,眾人趕緊又縮回去了。
“我同藍色談!”藍騭一聲大吼。
(三)
藍色收拾了一箱子衣物搬到了她那間女裝精品屋。當然,這時裝屋還是用高向上的錢弄出來的,那是高向上一開始追求她時拋下的最大的誘餌。藍色雖然在大學里學的是中文專業(yè),但是她雄心勃勃的理想是成為一名時裝設計師。高向上不是特難忘初見藍色時她那一身名牌時裝帶給他的震撼嗎?藍色就是那種寧肯餓肚子也要省錢買漂亮衣服的女人,那些花花綠綠的服飾是她的精神食糧,這一點高向上是無法理解的,所以高向上當初為得美人心拋下這個誘餌就有點歪打正著的味道了。至少從那以后藍色看他的目光里就有些許溫柔了,這也足夠高向上那顆渴望愛情的心平靜幾分,欣慰幾分。
時裝店里的營業(yè)員小恬是個剛職高畢業(yè)在家等待分配的女孩子,藍色雇她是因為面試那天高向上特不滿意小恬,藍色就像是故意要跟他作對似的偏要雇小恬。高向上一臉兇巴巴地問小恬:“你用什么手段讓我老婆那么死心眼地要雇你?你沒在她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痛訴你那悲慘家史吧?”小恬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她面不改色道:“你要有本事讓藍姐炒我魷魚啊!”
高向上氣得一陣牙疼,恨不得上去給小恬幾巴掌,可惜小恬不是他老婆,他沒有這個權力,但要命的是這個死丫頭滿腦子的鬼精靈,短短幾天就把他和藍色之間那些微妙的東西摸得一清二楚。她就像揪住他的小尾巴似的,害得這以后每次他一見小恬就一臉的不自在,那丫頭眼睛里的東西可多著呢,她眨巴一下眼他就被刺激得一哆嗦。
這不,高向上從飯店回到家后,一看藍色離家出走了,立馬一個電話掛到時裝屋。小恬接的電話,她在電話里樂呵呵地問高向上:“你找藍姐啊?”高向上扯著脖子叫道:“廢話!少羅嗦!讓她接電話!”小恬不急不躁地:“那她得愿意接啊!”高向上近乎歇斯底里地叫著:“我炒你魷魚,你信不信?”小恬居然在電話里笑起來:“誰怕誰啊?有本事你讓藍姐回家呀!沒本事的男人才會動手打老婆!”這時高向上就相信藍色肯定是在時裝店里,也許她就站在小恬的身邊,調教著小恬如何用那些難聽的話謾罵他。
“你給藍色講我讓她今晚回來!”他努力放慢聲音說道。小恬在電話里回答他:“藍姐說了她今晚不回去,而且以后也不會回去了。”高向上的火氣又騰地躥起老高,他發(fā)覺自從他娶了藍色以后他上火的次數(shù)就比以前增長了好幾倍,他原以為娶了個高學歷的美女做老婆,他會有所改變。當然這些改變就好比是大字不識一個的大老粗戴上了副深度近視鏡,穿得西裝革履,就自以為變成了個學者。可是讓高向上悲憤欲絕的是他不僅沒比以前變得斯文有禮,反而愈加粗魯,脾氣也愈加暴躁,他有種特別強烈的感覺:好像有點身不由己了,盡管他表面上做出一副兇巴巴的樣子,可實際上呢?他的內心痛苦死了,是那種不被人理解不被人接受和重視的痛苦。
藍色就像是那輪高高掛在夜空中的彎月,又冷又傲,讓他看一眼都覺得手腳發(fā)涼。他無法啟齒新婚這兩個月以來他們之間屈指可數(shù)的幾次親熱,現(xiàn)在想起來那是藍色對他金錢的感激,也許還是對他孤獨的憐憫。藍色可從來沒說過她愛他,甚至連喜歡兩個字都沒提過。她只恨他,從里到外都恨他。當她第一次看見高向上睡覺不穿睡衣時她就恨他,還有高向上睡相極其難看,那是一種毫無顧忌的張揚之態(tài),甚至比流口水打呼嚕還讓人難以接受,她恨他。
其實高向上長得并不丑,雖不是那種濃眉大眼的陽剛之相,但是極具個性,他若是肯靜下來做出一副冷酷的樣子,他還是蠻帥的。他要是再肯歪歪嘴角,撇撇眼神,那么他就更帥了,可以用“帥呆”兩個字來形容。但問題是包括他自己和藍色都不明白,他怎么就靜不下來呢?他從開始闖蕩江湖起他就無法讓自己真正平靜下來,生意做了一樁又一樁,公司開了一家又一家,鈔票賺了賠,賠了又賺,然后情人隔三差五地換,最后終于決定結婚了,老婆也長進給他生了個兒子,可是兒子會走路后他就休了那個至今還在委屈的女人,然后就娶了藍色。藍色確實讓他在生意圈中長了不少的臉,新婚頭幾天他那神采飛揚的樣子誰見誰都羨慕其艷福不淺。后來藍色徹底打垮了他,她讓他像個暴躁的獅子動不動就想吃人。高向上不是沒有因此而傷心過,他只是沒有當著藍色的面掉淚,他也不能理解藍色究竟想干什么。藍色本身就擁有作為一個高級知識分子的優(yōu)越感,舉手抬足間流露出來的清高,但高向上沒有,雖然他也想通過與藍色的耳濡目染得到這些他渴望已久的東西,可藍色無情地擊碎了他這個夢,美人掄起她那個小巧的手掌拍在他的臉上,一巴掌打死了他所有的夢想,甚至還傷害到了他驕傲的自尊。
(四)
這個時候客廳里坐滿了人,有藍父藍母,有藍騭夫婦,還有藍色,甚至還有藍色的小外甥藍沖。藍家的人除了女婿高向上都到全了,然而大家就是為了這個缺席的藍家女婿才聚到一起。大家集中討論的話題是:藍色要不要同高向上離婚,其實這只是個冠冕堂皇的正標題,實際上它的主題是那個副題一藍家還需不需要高向上這樣的人。
楊靈首當其沖地發(fā)言:“我們不能再拿藍色的終身幸福當兒戲了。”此言一出,語驚四座,包括當事人藍色,她的表情迅速變化著,一層淡妝的臉上有驚奇有不解有愕然,還有一些莫名其妙。楊靈繼續(xù)說:“不得不承認當初讓藍色嫁給高向上有些草率。你們看,這小子果然如我先前所料——虛偽無情。看吧!狐貍終于露出了尾巴,他一點都不傻,付出多少就要收回多少,甚至還要收回更多。天哪,他把結婚也當成了投資做生意,我們怎么能把藍色的一生托付給這樣的人?”
藍騭保持著沉默,暫時不發(fā)表意見。其實作為兄長無論如何他都應該發(fā)出一點聲音,哪怕是一兩聲虛偽的聲討,然而就是這么簡單的一點事情都讓他為難,他不想撒謊,也不想虛偽,但是此刻他如果把他的本意說出來,那么他就確鑿無疑地成為那個眾人急于尋找的代言人,然后藍色就在先前仇恨他的基礎上再加深一層恨意,他犧牲她一個人,幸福了其他人。
當初家人也是這么舉行家庭會議商討藍色是否該嫁給高向上,那時大家眾口一詞說道:高向上是個理想的丈夫人選,他穩(wěn)重成熟,又有錢有房子,最重要的是他拋開了那么多女人的緊追不舍,獨獨看上了藍色,這說明他是愛藍色的。當時藍色正身陷大學同學張懷的苦戀中進退兩難。張懷是藍色的初戀情人,小伙子什么都好,就是沒錢沒房子,藍色如果嫁給了他就要從此過著那種東借房子西租房子,一年搬上幾次家的顛簸生活,這是一心想過幸福生活的藍色無法接受的事情,也是促使藍色最終移情別戀的最直接的原因,所以生活也告誡藍家人何謂幸福。僅僅是兩個多月,藍家人在看待幸福的問題上就產生了嚴重的分歧,嫁給有錢有房子的高向上是幸福的,這是兩個多月前眾人達成的共識,但事實告訴眾人:藍色根本就是不幸福的,不僅幸福談不上,而且還身心均受創(chuàng)傷,那些紛紛落在藍色臉上身上的高向上的巴掌如今是重重擊在藍家所有人臉上的恥辱之掌。
藍母氣憤之余不禁數(shù)落起藍色:“好好的怎么會搞成今天這種不可收拾的局面?藍色,你別是故意這么做的!”
“媽,你還以為我是還戀著張懷,我出爾反爾?”藍色冷笑道,“高向上到底是怎樣一種人,你們難道不清楚嗎?爸爸媽媽,我記得很清楚,婚禮那天你們并沒有邀請你們那些同事好友,為什么?恐怕是擔心高向上丟我們藍家的份吧?”
眾人的神色都變了變,尤其是藍母,簡直可以稱為是臉色大變,雖然作為母親,她深知女兒的脾氣,但是藍色作為女兒完全可以把話說得委婉些,沒必要這么一針見血嘛!是的,她和藍父一直對招高向上這種女婿上門耿耿于懷,盡管這小子拍馬屁的功夫做得極到家,那十幾萬現(xiàn)金可不是人人都能拿出來的,可高向上拿出它們來孝敬藍父藍母時眼皮都沒有多眨一下,他們能說什么呢?退回去不要?還是把高向上待若上賓?當初藍騭建議藍色:“還是嫁給高向上吧!”他們二老一起點了點頭,動作之不約而同不僅讓其他人吃了一驚,連他們自己也深感意外,不會吧?因為那十幾萬,他們就輕而易舉地放下了他們高貴的矜持,一個點頭就讓藍家最出色的藍色猶如一朵鮮花插在了高向上這堆牛糞上。
可殘酷的現(xiàn)實是:藍色在藍家呆了二十五年,有誰動過她一根毫毛嗎?沒有!可現(xiàn)在她那張美麗的臉上還隱隱留著幾道兇狠的手指印,那是誰的手指印?那么無情,那么冷酷,那么不可一世。老婆是他高向上的,怎么他就不知道疼愛憐惜呢?怎么他那樣的人就沒有腦子呢?當藍母痛苦地思索到這一點時,她的心一下就豁然開朗了:高向上是什么文化層次?他讀了多少書?他的做人哲學里有幾點是真理?他純粹是一個街上混的痞子!不學無術!不思進取!驕奢跋扈!以為有點臭錢就了不起了,像藍家這么有身份的家庭怎么能跟他一般見識?也罷,只好讓藍色受點委屈了。所謂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一切都是她的命,藍母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終于決定像身邊的藍父一樣保持沉默,說實話,她也是無可奈何,沒有辦法啊!
(五)
放棄現(xiàn)在擁有的這一切?多么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情!楊靈一想到把正經營得有聲有色的飯店關門大吉,讓她再回家去待崗,然后讓藍騭再去看人家臉色做兼職,最后再讓藍沖脫下摩圖、FUN,忍受同學們無盡的嘲弄?天哪!這一切可怕得就像場噩夢,她是寧愿餓死也不愿意再回到從前了。晚上躺在床上左思右想著這些足以讓她去跳樓的一一后果,楊靈就忍不住灑落一枕巾的淚水,痛苦的啜泣聲驚醒了同樣也噩夢連綿的藍騭。他起身擰亮了臺燈,坐起,靠在床沿上大聲地嘆著氣,一聲接一聲,聲聲撞擊著楊靈那顆飽受磨難,如今已幾乎不堪負荷的心。
“孩子他爸,無論如何我也不想再回到從前了。”楊靈哽咽著。
藍騭嘆著:“這是你我能決定的?”
“我們勸藍色不要同高向上離婚。”她說。
“那你說!”藍騭一想起藍色那雙冰冷的眸子就一陣輕顫。
“可我下午說過那番話了,我罵高向上不是個東西,我這再勸藍色不要跟他離婚,我這不是打自己嘴巴嗎?”她說。
藍騭冷笑一聲:“那是要我去挨罵了?”
“你是她大哥,她怎么會罵你?”她急急地說。
藍騭一聲長嘆:“恐怕在藍色的心中,她早已經不把我當大哥了!”
楊靈一激靈,說不出話來了。
此時藍色正用一種仇恨的目光注視著跪在她面前的高向上,她討厭他耍出這種下三爛的手段,她寧肯跟他面對面地起沖突,哪怕他又掄起他的大巴掌狠狠地打在她的臉上,可是他竟然痛哭流涕地跪在了她的面前,這是在人來人往的時裝店啊,甚至他一直痛恨的小恬也正站在藍色的身邊,目光復雜地打量著曾經是多么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他。
“你不是說過要找別人來關照我的生意嗎?怎么你親自出馬了?”藍色嘲笑道。
“你為什么一定要同我離婚?我就那么令你討厭嗎?”他問,雖然他此刻的姿態(tài)極其別扭難看,但這絲毫不影響他臉上那副真誠得近乎做作的懺悔。
“這可不像平日里的高向上啊!你的威風哪里去了?”藍色用一種近乎深思的神情打量著他,“高向上,男兒膝下有黃金,站起來說話不更舒服嗎?”
“我不想離婚!”他繼續(xù)說,沒有站起來的跡象。
她望著他:“你覺得我們生活在一起幸福嗎?”
他說:“你不要以為我動手打過你,我就不愛你了!”
她不屑一顧地笑著:“你愛不愛我跟我沒關系,你也不要以為我嫁給你是因為愛情。”
“我肯定不會這么認為的。”他略微欠了欠身,似乎想站起來,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他望著她笑了笑,仍舊沒有站起來:“我知道你嫁給我是因為我有錢,能讓你們一家人過上有錢人的生活,所以你應該記住:是你欠我,不是我欠你,可你到現(xiàn)在都在委屈地認為是我對不起你。”說著他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你看看周圍這些看熱鬧的人,他們有幾個是同情你的?他們不會罵我高向上移情別戀,他們會說你水性揚花,貪圖富貴,你要真同我離婚,誰還敢娶你?你以為一個離過婚的女人日子好過嗎?”
她笑笑,很不屑一顧地:“無所謂,人生嘛,哪有那么平坦的?再說了這是我的人生,根本就與你無關。”
他很自然地站了起來,動作流暢得仿佛剛才他根本就沒有跪在那里求她回家,他剛才也許只是趴在地板上修理打晃的椅子腿,他就是這么一個從容不迫的人,你看他這會兒打量小恬的目光也是平靜坦然的,他對那個此刻嘴張成O型的女孩子說:“可千萬別學你藍姐,她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可她如果那樣絕對活不長,小恬,你不想做個短命鬼吧?”
小恬說不出一句話來,你別看高向上那么心平氣和地同她說話,其實他看著她時一臉都是兇惡,他把他的惡狠狠都發(fā)泄到了她身上,他就是轉身往外走都沒有接觸一下藍色的視線,哪怕是轉瞬間。他覺得他很厲害,他也把他的厲害施展了出來,小恬是被嚇住了,可藍色一直坐在那里微笑,她最后打量他背影的眼神是特別的,就像是演戲一樣,他們之間剛才發(fā)生了一番激烈的無聲較量。高向上剛剛那番戲劇化的跪下然后又站起,就在藍色謎一樣的笑容中變得一文不值。
(六)
藍色在無精打采了一段時間后突然像個工作狂似地忙碌了起來,她甚至還回了一趟她和高向上的家,因為她必須要回去取一些東西。那時高向上坐在客廳里手握著遙控器,眼睛盯著彩電大屏幕,余光卻在追隨著藍色那像陣風般在屋子里飄來飄去的身影。他看見她在大衣柜里取了幾件衣服,那是又一季的衣服了,這時高向上才算出他們?yōu)榱穗x婚已經較量了一個夏天了。
這個夏天高向上是明顯地消瘦了,神情也變了許多,沉默和疲倦常常是他臉上堆積的表情。他也不喜歡打扮自己了,甚至連最基本的個人衛(wèi)生都忽略了,他那一副邋遢的樣子連他最親愛的兒子看了都皺眉頭。有一天,他在大街上突然被他的前妻認出來,那個曾經對他每根毫毛都熟悉的女人一看見他那樣,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放聲痛哭起來,她問高向上你究竟娶了怎樣一個女人。那時的高向上就用一種酷似藍色臉上那副飄忽的笑容不置可否地笑著,瞇縫著眼睛,凝視著遠方,許久才輕輕地嘆了口氣,在擁擠的人海中飄然而去。前妻怎么都不能夠理解他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他最后那聲嘆息就像詩人賦詩一樣深沉。她想起高向上娶她那會兒還喜歡卷著袖子在大街上打群架呢。
藍色從衣櫥里取出幾件衣服又去書柜拿書。那書柜是高向上在這間裝潢豪華的大房子里最向往的一個地方,他以前每次看見藍色在那里取書放書,就一陣羨慕。在認識藍色之前他所能閱讀的書籍僅限于那些五花八門的娛樂雜志,目前最有深度的一本是藍色買給兒子的新版《十萬個為什么》。他不是不想看那個書柜里的書,也不是看不懂,怎么說他也是高中畢業(yè),他只是怕被藍色看見他讀書的樣子。藍色有一雙意味深長的眸子,通過那里所表現(xiàn)出來的東西決不亞于從她嘴里蹦出來的那些生動的語言,高高在上的藍色習慣了俯視一切,可是他卻做不到坦然接受。
有時藍色不在家,他就像被家長特赦的小孩子似的歡快地吹著口哨,大搖大擺地走到書柜前,把那些平日里看一眼都覺得奢侈的書籍一本本地拿出來在手中翻得嘩嘩作響。后來細心的藍色發(fā)現(xiàn)了兩本書放錯了位置,她就笑嘻嘻地問他:“你看書了?”他的臉瞬時就紅了,卻扯著脖子叫道:“我嫌書柜里擺得太亂了,我?guī)湍闶帐傲艘幌隆!彼{色從鼻孔里哼了幾聲,轉身走開,高向上卻盯著她的背影突然間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藍色把書塞進大袋子里,站在臥室門口停留了一兩秒鐘,仿佛在思考什么。高向上終于忍不住站起來,聲音嘶啞道:“你——”藍色迅速撇開臉去,她似乎不想跟他說話,或者是不想跟他吵架。高向上不愿意就這么讓她離去,剛才當他一眼看到用鑰匙打開大門走進來的藍色時,他的心都快飛出嗓子眼了。
“還是坐下來談一談吧!”他說。
“不談!”她很干脆道。
他又忍不住上起火來,他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干些什么!”
藍色聽到他這句話差點笑出聲來,她沒聽錯吧?他這口氣就好像是一個飽受夫家虐待的小媳婦,于是她忍不住開口教訓他道:“高向上,你實在是應該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你要知道一個人的欲望應該有限度受節(jié)制的,無限度地擴張只會令人瘋狂,最終毀掉。”
高向上一邊咀嚼著她這句充滿哲理的話一邊點著頭。他就喜歡藍色這么跟他說話,這就是藍色的與眾不同,假若換作他從前的那個老婆,她肯定一開口就說:“老娘……”
“明白了就簽字離婚吧!”藍色抓住時機說。
“不!”他立刻搖頭,否定的語氣堅決而果斷。
“無聊!耗下去有什么意思?”藍色有些失望,拎起大袋子就往外走。
“你要是讓我看見你跟那個張懷在一起,我一定會打斷你的腿。”他在她身后追著說道。
藍色停住,回頭看著他:“我們可以試試啊!高向上,我最近一直覺得我們之間太平靜了。”
高向上奔過去,藍色反應迅速地推開大門,假如高向上還不剎住腳的話,那么他那個高挺的鼻子又要重重地被那扇鐵門撞擊一下。有前車之鑒的高向上在高速滑行的最后一刻,一手撐在了墻壁上,整個人像條死魚似的貼在了砰然一響后的大門上。
(七)
其實那天藍色回家取完東西執(zhí)意要走,高向上最后警告她那句“你要是讓我看見你跟那個張懷在一起,我一定會打斷你的腿”,沒對藍色產生多大的威懾作用,倒給高向上自己提了一個大醒。這幾天他一直都睡不好,腦子里老有藍色那個初戀情人張懷的影子閃,這小子雖然沒錢沒房子,可是他有淵博的知識。他現(xiàn)在大學任教,藍色這些日子以來又總往大學跑,說是要讀什么研究生,這里面怕是有名堂。再說了,這小子暫時沒錢沒房子,可以后就難說了,現(xiàn)在是知識經濟時代,風水輪流轉,該輪到文人發(fā)財了。假如那小子發(fā)了,藍色還不拼命往他懷里鉆,怪不得一個勁地吵著要跟他離婚,原來是早就預謀好的了,這么多人里,就他高向上是個大傻子。
高向上氣得一陣牙疼,半夜從床上爬起來就往大學跑,學校大門緊緊關著,他進不去,他就繞著學校圍墻跑了一圈,像是發(fā)泄胸中淤積的怒火似的把自己跑得幾乎虛脫。
高向上沒想到藍色會住在大學,他原以為離家后的藍色會住在時裝店里,所以他昨晚圍著大學狂跑數(shù)十圈的怒火純粹是發(fā)泄給情敵張懷看的,可是早上當他親眼看見藍色從那三五成群的學生中走出校門時,他頓覺一陣天旋地轉。學校對學生管理嚴格,可未必能管得住老師,張懷在大學有宿舍,那藍色昨晚肯定是跟他住在一起的。現(xiàn)在的藍色可不是從前那個披著齊肩直發(fā),一臉純真的女大學生了,她成熟嫵媚,渴望愛情,又正在跟他鬧離婚,心情苦悶,她難道不找人訴苦水嗎?那這個人肯定就是張懷了,確鑿無疑。瞧,事情發(fā)展得多合情合理,一點都不含假設虛構的成分。高向上于是相信了這些日子以來夜夜夢中的暗示,這世界上不會有無緣無故的夢的,日有所思,夜就有所想,高向上不是個大傻瓜,他聰明得只差沖進張懷的宿舍,當場將兩人捉住。
所以,當藍色從校門里走出一眼看見一臉陰郁的高向上擋在她面前,怒視著她時,她也莫名其妙地愣住了。“你怎么了?”她看著他。
“奸夫淫婦!”這就是從高向上嘴里好不容易蹦出的四個字。
藍色立刻就用仇恨的目光瞪住他:“高向上,你要想撒野就回家撒去,這是學校,知識的殿堂,你在這里撒野就不怕丟人現(xiàn)眼嗎?”
“不怕!”高向上一臉的大義凜然,“我又沒做見不得人的事,我怕什么?”這時的高向上是驕傲無比的,他感覺他終于站到了藍色的頭上,這以后的藍色休想再用那種俯視的眼光打量他,她被他抓住了小辮子。
“不可理喻!讓人惡心!”藍色撇著嘴,繼續(xù)用那種不屑的目光打量著他。她可不理會他那一套,他高向上所做的這些事情只能是了以自慰,在心里為自己樹一個高大的形象,自我陶醉著。
“我要進去找那個臭男人算賬!”高向上不肯罷休道。
“隨便你了!只要你不怕被保衛(wèi)給轟出來,當然轟出來也沒有大不了的,怕就怕人家把你給扭送派出所,那時你高向上可就在你那些狐朋狗友中丟盡臉了。”藍色漫不經心地說道。
高向上漲紅了臉,半天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你們這是欺人太甚!”
藍色驚得不僅眼睛瞪圓了,連嘴巴都成O型了,不會吧?這話出自高向上的口?再看看對方的表情,悲痛?傷心欲絕?欲哭無淚?怎么個個都像一張生動的臉譜,滑稽地扣在他的臉上,愚弄著他自己。
“高向上,你沒事吧?”藍色思量再三,還是決定上前關心地問他這么一句。
(八)
高向上是怎么回答藍色的呢?他臉上是那種飄忽不定的笑容,眼里有種看淡一切的豁達。他一轉身一邁步,整個身軀都在飄,像飄逸的詩人一樣,他在藍色的目瞪口呆的神情里飄遠了。
他飄到哪里去了呢?
他飄到了藍騭夫婦的飯店里,這時藍騭上班去了,店里只有楊靈,她正坐在椅子里,一只胳膊放在桌子上托著腮出神地想著什么。她看見高向上從外面飄了進來,她只是納悶了一下,但是她沒有終止無邊的出神,她還在發(fā)怔。高向上覺得對方不太有禮貌,怎么說他都是她妹婿,他們是親戚,他們應該友好而親密。可對方不曉得他滿腦子都在想什么,對方只知道生意興隆的飯店快關門大吉了,她也馬上要回到她先前的下崗女工的社會角色中,而這一切都是高向上給他們造成的,他耍弄了他們。
高向上很委屈,盡管此時楊靈保持著沉默,但是他聽得出她嗓子眼里的痛訴,她甚至還在無聲地謾罵他。他很委屈,這一切是他高向上造成的嗎?楊靈他們只知道算計自己的得失,從不替他考慮,他就那么無聊嗎?拿結婚離婚來解悶?他不渴望幸福生活,不渴望愛情嗎?他們怎么總是覺得自己沒有腦子呢?覺得自己是大老粗呢?他難道就不可以像他們一樣有所追求嗎?人們?yōu)槭裁纯偸且o別人下框框圈住,而不認真看看自己呢?
高向上無法平衡住胸口跌宕起伏的復雜情緒,他有太多的感慨一時之間無法傾訴出來,他在屋子里站了一會兒,通過那幾扇玻璃窗向外眺望了一會兒遠方的街景,然后他回頭看了看還坐在那里出神的楊靈,長嘆一聲,又飄然離去。
藍騭在胳膊里夾著那本《托福入門》,低著頭往店里走,高向上正從門里出來,他們撞在一起時,高向上一臉陌生得仿佛根本就不認識對方似的。藍騭被對方的反常神態(tài)搞蒙了,他急于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可高向上就不讓他知道為什么,他的思想這會兒還在漫無邊際地漂游呢。藍騭說:“高向上你不坐一會兒?”高向上從鼻孔里“哼”了聲就飄走了。
納悶極了的藍騭戀戀不舍地從高向上飄逸的背影上收回視線后迅速走到楊靈身邊,問她:“發(fā)生了什么事嗎?”楊靈的神態(tài)同樣也讓藍騭費解,她的眼神渙散,瞳孔甚至也有些放大,她說:“你沒看見他人走了嗎?”多么不著邊際的一句回答啊!天哪!他們是怎么了?藍騭的好奇心愈發(fā)強烈起來,他的眼神里充滿了驚異,誰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高向上剛才像鬼魂一樣飄了進來,又悄無聲息地飄去,她怎么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是不是高向上要收回飯店了?”藍騭大聲問道。
一聽這話,楊靈打了激靈,迅速從無邊的遐思中清醒了過來,盯著藍騭聲音尖利地問道:“誰要收回飯店?”
大廚終于從廚房里探出腦袋來,沖著他們嚷嚷著:“沒有誰要收回飯店!老板老板娘,你們還做不做生意了?”
(九)
這以后的高向上著實行蹤詭秘了一些日子。藍色幾次回他們那個家取東西都沒見到他,但這并不代表高向上失蹤了。藍色注意到廚房里有吃剩的食物,冰箱里有新鮮的蔬菜,甚至墻角邊還有他喝空的啤酒瓶子,這說明這個屋子里還是有生命存在的,光是那墻角一排空酒瓶子就足以說明這間屋子里還生活著兩個男人:一個是高向上,一個是他的兒子高小軍,高小軍是斷然喝不空那么多啤酒瓶子的,那么高向上還尚在人間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強了幾分。
后來有一天,藍騭到大學去找藍色,說:“我昨天在街上看見高向上了。”
藍色一怔:“他還活著啊?”
藍騭瞥了她一眼,說:“他的氣色很差,整個人就像變了似的,表情怪怪的,說話也讓人莫名其妙的!”
藍色問:“他都跟你說了些什么啊?”
藍騭說:“他問你跟那個張懷是不是真的?”
藍色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藍騭就很認真地問了一句:“你跟張懷是真的嗎?”
“我們本來就沒有假過!”藍色不以為然道,“我一直是愛著他的,我可沒有愛過高向上。”
藍騭嘆著:“那就是你對不起他了!你跟他畢竟是正式結婚的——”
“我還要跟他正式離婚呢!”藍色說。
藍騭的眼神一下就憂郁起來,說:“你難道真像媽說的那樣——被高向上給逼瘋了?干嗎非要這樣呢?人有時就必須要瘋狂嗎?”
藍色說:“不是我一個人瘋狂,你看連高向上都瘋了,這個世界都瘋了。”
(十)
這時他們藍家所有的人,包括兩個小孩子:藍沖和藍色的后兒子高小軍,大家一起圍在高向上的病床前。
藍色今天穿的是一身黑裙,臉上的表情也是灰蒙蒙的,仿佛她在提前哀悼著什么。她站在離高向上最近的地方,打量著躺在床上,此刻身上插滿了管子的高向上。她說:“你這個人真是瘋了,想自殺也不選擇一個舒服點的方式,吃點安眠藥不是更好嗎?不知不覺人就走了,省得像現(xiàn)在這么半死不活地煎熬著。”
藍家人一陣愕然,面對著藍色的這番陳述,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表現(xiàn)出了一些不可思議,只有藍騭相信藍色也瘋了。
藍家人注意到高向上眨了眨眼睛,眼角上似乎還有淚珠滾落,可他凝視藍色的目光是深情執(zhí)著的。藍色一點都不為所動,她繼續(xù)說:“你以為是我對不起你嗎?你就用自殺來證明你的委屈?高向上,你委屈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是個贏家,別看你現(xiàn)在話不能說身子不能動,跟個怪物似的,可我得伺候你一輩子。瞧!現(xiàn)在我無法同你離婚了!”說著,她把頭轉向眾人,“我這一生就要被這個半死不活的男人給套住了,你們覺得我幸福嗎?其實我跟張懷有什么啊?他教他的書,我讀我的書,他連恨我都來不及,怎么可能再續(xù)舊情?可高向上還以為自己多聰明呢!你們瞧瞧他做的這些事!其實我要同他離婚也容易得很,只要我愿意,可高向上還以為他贏了呢,怎么說他都是個法盲,不好好讀書,到頭來還是害了自己。高向上,我就不相信你自殺是因為你真的厭倦了生命,你以為你真的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了嗎?可笑啊!”
高向上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眼里飄滿了像云霧一樣虛無縹緲的東西。藍色回頭望了他一眼,整張臉都在笑,笑得身后的人們像傻了似的,呆呆站著。大家誰都離不開誰,他們就像圍墻一樣組成了這個世界。
責任編輯/董曉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