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回顧:
于玉駒是凌城中學最淘氣的男孩子,在一次和班主任郭老師的對話中,他口不擇言,犯了錯誤,以致和郭老師的關系急劇惡化。眼看著學軍夏令營的時間就快到了,于玉駒決心好好表現,爭取打動郭老師,得到有限的夏令營名額。
星期五是同學王輝的生日,王輝是個孤兒,每年都是在學校由老師和同學給他過生日。于玉駒把他爸爸的照相機拿來了,他要給過生日的場面照相,給大家留個永久的紀念。把這么貴重的東西拿來為班級服務,同學們都對于玉駒高看一眼,當然,最高興的是郭老師了,“你爸爸同意你把照相機拿來了么?小心點,搞壞了就要出戲(事)了。”
“咱們盡管開心玩,沒問題!”于玉駒頑皮地笑著。
陽光真好,“祝你生日快樂”的樂曲在教室里旋轉著,生日蛋糕上十六枝美麗的小蠟燭在同學們的歌聲中被吹滅了,王輝的眼里浸著激動的淚花。
于玉駒忙得不亦樂乎,一會兒站在桌子上俯拍,一會兒趴在地上仰照,閃光燈刷刷地亮著,快門啪啪地響著,氣氛特熱烈,郭老師還一本正經地擺了好幾個姿態讓于玉駒來幾個藝術照。
“洗出照片,一人送我們一張嗎?”有同學問于玉駒。“那是當然。”
“幾天能洗出來呀?”有人著急地問。
“這個……”于玉駒皺了一下眉頭,“三五天差不多了。”
三天轉眼就過去了,于玉駒的照片沒有拿來。
五天一晃就過去了,于玉駒還是沒有拿來照片。
性子急的同學催問于玉駒,起初他說洗照片的藥水不好使,換新的了,別著急,后來又說也許是照相機有問題。
馬腳一下子被聰明的同學抓住了,蔫蘿卜一針見血地指出,那么貴的專業相機能出問題,別跟大伙“玩輪子”了!
三五天,三加五,八天過去了,三乘五,十五天過去了,于玉駒還是沒有洗出照片。他情緒挺低落,越躲著同學怕人家問相片的事,越是有人當著他的面嘰嘰喳喳擠眉弄眼說著三七疙瘩話,“簡直是泡人玩呢。”“那天白浪費表情了!”蔫蘿卜干脆把話捅開了,“那相機里根本就沒裝膠卷!”
于玉駒只覺得血直往腦袋上涌,他想罵人想打人想摔東西,可是不管說什么,你相片沒洗出來。他也感到底氣不足,只好閉口不吱聲了。
同學們都有一種被愚弄和受騙的感覺,他們用白眼瞧于玉駒,冷落他,孤立他。
于玉駒像長空中一只掉隊獨行的大雁。
關于于玉駒沒裝膠卷愚弄大伙的信息反映到郭老師的耳朵里,起初他還有些懷疑,但近二十天沒洗出相片的事實,使他堅信不疑了:于玉駒這種惡作劇的淘氣方式應該好好地批評教育。
郭老師見到于玉駒,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那眼鏡有些亂顫,他的牙也隱隱作痛。他只說了一句話:“你呀,辦的這叫什么戲(事)呀,真是叫我西(失)望啊!”于玉駒眼里浸著淚水,嘴巴動了動,剛要說什么,郭老師把手一擺,“你不要說,我不聽,我要和你爸爸談一談!”
“我爸爸出差了。”于玉駒用有些絕望的目光望著遙遠的地方。
星期二下午的班會是由郭老師親自主持,班會的中心議題是討論學軍夏令營的名單,全班十五個名額,占總數的三分之一,在討論于玉駒是否可以成為營員的問題上,爭論得相當激烈,贊成派和反對派互不相讓,形成了一種勢均力敵的態勢。以王輝和二林為首的幾個同學為于玉駒大唱贊歌,而以蔫蘿卜為代表的反對派更注重用事實說話,他們首先射出去的當然就是這次于玉駒給同學照相不裝膠卷的這發重型炮彈,接著又把毛毛蟲事件,燒毛豆事件還有往墻報上的姑娘臉上畫胡子的事統統擺了出來,用“中學生守則”一一對照。
于玉駒該不該參加?最后的辦法還是投票表決吧。結果贊成和反對派各占一半。票數持平,怎么辦?兩派的眼睛都不約而同地轉向了郭老師,請您裁決吧!
郭老師的牙疼犯了,他用手捂著腮幫子,一副痛苦的樣子,他瞅了瞅于玉駒后,淡淡地說了句,下次努力吧!
于玉駒坐在教室后面的座位上,牙齒用力地咬著嘴唇,默默地不說一句話。他就在那默默地坐著,一直坐到放學的鈴聲響過了好久,他才呆呆地站起來低著頭朝家走去。
被選入學軍夏令營的同學已經開始著手準備工作,于玉駒只是用羨慕的眼睛瞅著他們,他的話越來越少,二林和王輝勸他是不是再找找校長申請名額,他說晚了,不考慮了,明年再說吧。
只是郭老師的牙疼卻越來越重,吃藥打針都不管用。可他是班主任,還得要講必須要講的話,看著郭老師捂著腮幫受苦受難的樣子,于玉駒一句話也不說,就那么呆呆地望著。
夏令營的隊伍還有兩天就要出發了的時候,郭老師的牙疼還沒好,郭老師著急上火發脾氣,沒想到,舊病未去又添新愁,又有一件事氣得郭老師直蹦高,這個婁子也是于玉駒捅的。
他今早上學遲到了整整兩個小時,沒和任何人請假,讓人又氣又笑的是,于玉駒的臉上胳膊上腫起了少說有五六個大包,那包紅腫紅腫的,一個個有中藥丸大小,布滿存眼框、額頭、腮幫等部位,讓人看了哭笑不得。
“怎么搞的?”郭老師扶了扶眼鏡問。“馬蜂蜇的。”于玉駒聲音很輕但十分真誠。
“什么?馬蜂蜇的?于一一呀,我說你什么好呢!”郭老師氣得有點哆嗦起來了。
于玉駒看見郭老師如此發怒的樣子害怕了,像一只受傷的羔羊,他睜著兩只紅腫的眼睛說:“郭老師,我不是……”
“什么你不是,我已經把你看透了,你給我走,給我回家去,要不就去校衛生所上藥去,我不愿意看見你!”
于玉駒嘎巴嘎巴嘴,低著頭走了,有人看見他走出教室門口的時候,撲撲地掉了幾滴眼淚。
于玉駒剛走不一會兒,他爸爸于大光騎著車子風風火火地趕來了。好,正找你呢,瞧你養的這個好兒子。郭老師一臉嚴肅滿肚子火,要把于玉駒近來的所作所為好好地在他老子面前告一狀。
可是于大光心快嘴快,搶過話頭先說了起來。
“我今早剛從北京開會回來,早晨吃飯的時候,孩子說郭老師牙疼得厲害,吃藥打針都不見效。我說了句朋馬蜂窩煮火喝這個偏方一治就靈。沒想到這孩子性子急,撂下飯碗,騎車子跑了十多里路,到郊區的劈山溝捅了兩個馬蜂窩,讓我趕緊煮了給你送來。這孩子怎么這么不聽話,也不和學校請個假,讓您惦記著,來,郭老師,馬蜂窩我煮好了,您趕快趁熱喝了吧,這玩藝靈著呢,靈著呢!”
說著他從車筐里拿出保溫瓶,捧給郭老師。
郭老師愣住了,班里的同學也都一下子愣住了。郭老師想去接那個保溫瓶,手顫抖著,伸出去又縮回來,嘴巴張了幾下卻沒有說出話來。
看著郭老師和同學們的樣子,于大光倒有些莫名其妙了,“怎么,小駒惹您生氣了?啊,快喝吧,小駒捅的這兩個馬蜂窩個大又新鮮,全是上等的藥材呀,我那孩子淘氣,老師您受累辛苦啦!”
說著于大光像想起什么似地又從衣袋里取出一疊彩色照片來,“一個月前,我拍一卷藝術彩照,這回到北京一沖,呵,全變了,我細瞅瞅這相片上的人,有您還有小駒的同學。哎呀,這個淘氣的孩子,偷著用我的照相機,把膠卷弄差啦。您當老師的得好好地狠狠地批評他,他把我的一卷藝術彩照拿到一個個體的洗相館沖洗,可他不懂這種特殊的人物像的顯影需要掌握一定的時間,全廢了呀!”
人物顯影需要時間?
郭老師全明白了,他的眼睛濕潤起來,鼻子有些發酸。他沒有去接那瓶馬蜂窩水,也沒有去接那疊彩色照片,而是像個孩子似地推開眾人,朝著學校衛生所跑去。
他一邊跑一邊喊著:于玉駒——于一
整個校園都聽到了他呼喚。
(全文完)
(責編/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