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盡管印度電影有自身的傳統,但在全球化、國際化背景下也積極致力謀求他者認同,2010年由寶萊塢推出的愛情精品電影《風箏》便是代表。本文主要從主角(人物)、愛情(題材)、歌舞(場面)等三個方面進行詳細分析。
關鍵詞:《風箏》 印度電影 認同 主角 愛情 歌舞
在全球化語境下,不同文化之間既相互碰撞,又相互融合。一種文化在打破自身傳統因襲界限的同時,也亟需去建構新的自我。可以說,任何一種文化的當代發展都要歷經自我認同、認同他者、自我嬗變與超越以及尋求他者認同的過程。所謂的文化認同就是指“對人們之間或個人同群體之間的共同文化的確認” [1],而“使用相同的文化符號、遵循共同的文化理念、秉承共有的思維模式和行為規范”[2]也就成為文化認同的依據。相比于其它藝術形式,電影具有更為強大的文化承載力。從一定意義上說,電影生產更容易顯化出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文化取向。
一直以來,印度都是一個電影生產大國,特別是寶萊塢,每年都以驚人的數量在為印度觀眾提供觀影需求。但是由于主要限于本土市場,其國際影響和知名度與數量并不對稱。進行國際化、全球化的戰略轉型是印度電影亟需面臨的課題。新世紀以來,印度就進行了一場稱為“新概念電影”的改革活動,主要確定了全新的創作理念,希望掙脫傳統電影生產的套路,創作更易與國際影壇互動的電影樣式。改革的實效主要體現在制作方式上,其中最為有效的方式之一就是大量翻拍好萊塢電影,比如《超人》、《教父》、《鋼鐵俠》等好萊塢影片都有了印度版。但是這種“翻拍”雖然體現出向國際接軌的動機,但實際上是一種無自我的“模仿”,往往造成本土文化的大量缺失,也勢必引起印度觀眾的不滿。2010年,一部名叫《風箏》的電影風迷全國:首日票房創造了印度電影史上的第二的佳績。這個“奇跡”的創造表明印度電影在實施國際化戰略上已初顯成效。因此,深入分析這部影片的“認同”策略具有積極意義,可以幫助我們更好地了解當代印度電影發展狀況及趨勢。
一、主角:在邊緣與中心之間行走
俊男倩女,這是大部分印度電影的主角。《風箏》同樣以一對俊男倩女為主角,他們生活在有著世界娛樂之都、罪惡之城、賭城之稱的拉斯維加斯,繁華的街道、精致的建筑、令人眩暈的燈火,到處彌漫著金錢氣息,令人浮躁不安卻也熱血沸騰。無疑,這個超乎人想象的繁華之地是美國文化最鮮明的代表。正是這金錢與享樂的福地吸引著世界各國的人們紛至沓來,只為尋找改變自己命運的骰子。在這里生活的人們為了實現自己的金錢夢想無不千方百計。假結婚可謂是一舉三得:需要綠卡的一方得到綠卡,另一方得到錢,而聯系二者的中介人也會得到可觀的收入。男女主角恰恰是以這樣的方式相識并初生愛慕。
J是一個生活在底層的印度男人,他毫不掩飾著自己對金錢的崇拜。作為一個有著濃厚宗教情懷的印度人,他直言不諱地說:“人,通常都敬畏主。但,我不。因為,我的主是:錢。”為了在這個城市中爭得一席之地,他賣過爆米花、盜版DVD光碟、表演過挑戰死亡特技。他如浪子一樣游戲人生,因為在拉斯維加斯,生活或命運就是這樣的變換莫測:很多出租車司機,曾經是百萬富翁;很多百萬富翁變為出租車司機。正是他這樣的浪子氣質——迷人的眼神、英俊的外表、放浪不羈性情以及瀟灑的舞步——深深地吸引著改變他命運的女神——Gina。J在得知Gina是賭豪家族的千金之后,一改先前的冷漠,目的只有一個:憑借Gina接近他的金錢夢想。女主人公Linda來自墨西哥,憑借著深邃的眼眸,俏皮的笑容、性感的身材希冀在拉斯維加斯尋求擺脫貧困的鑰匙。如果說J 是純粹的金錢崇拜的話,那么Linda則是為生活所迫。她的夢想是給家人幸福,因此她更是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制造一次驚艷的邂逅。如她所愿,她也成功打開了富豪之門。
然而,盡管他們沉醉于拉斯維加斯的金錢、賭博、娛樂的文化氛圍之中,但是他們并不深諳拉斯維加斯的文化內核,更無法破解它的文化密碼——帶著利欲的光環偽裝。進入,豪門后他們順理成章地完成了從邊緣到中心的角色嬗變。當豪門成為切切實實的生活場域之后,他們轉而無奈地發現,自己實質上很難被主流社會所接納,冥冥中他們又成為主流社會中的邊緣人。Linda在訂婚當晚即被冷落。對Toney來講Linda只是“夜晚的尤物”,因為她有一雙“通往天堂的迷人的大腿”。J第一次進入家族賭城所看到是竟是一次血腥的謀殺,他必須偽裝得和他們一樣兇殘來完成這個家族對他最后的檢驗,最重要的是承諾不能讓Gina哭。因此,對認同感的追尋是他們勇敢相愛的最初動力,這種認同感源于對自我的重新審視以及向最真實自我的回歸,回到并沒有被異族文化浸染的時候,所以最后他們回到了Linda的家鄉——一個充滿原始風味的墨西哥鄉村,并花重金購回了承載著Linda童年記憶的小木屋。
“認同的目的是為了使自我的身份趨向中心”[2]。從男女主人在多元文化中尋求自我認同的失敗,直至向本我的回歸過程,似乎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文化個體從邊緣向中心行走的過程中必然經歷被否定、被拒絕的命運。這似乎也暗示了印度走國際化路線的復雜性和艱巨性。與影片中的男女主人公的選擇不同,印度當下所謀求的是與其所認同的西方文化,更確切地說是美國文化的趨同。這種文化趨同心理表現在電影制作上,體現為對美國好萊塢電影的模仿。《風箏》可以說是眾多融合好萊塢手法的影片中較好的一部。
二、愛情:在恐怖與溫情之間升華
至情、至愛是印度電影一以貫之的主題。大部分印度電影都是以愛情為主線,《風箏》也不例外。影片圍繞一個穿越國界、文化和生死的凄美的愛情故事展開。但是與以往的愛情題材電影不同,影片突出地將愛情與“恐怖”相結合——愛的溫情令人陶醉,為愛逃亡的過程卻充滿緊張、驚險、刺激。一張一弛的敘事節奏不僅僅牢牢地抓住了觀眾的審美心理,也使純真愛情在恐怖與溫情中得到了升華。
影片前一小時講述浪漫愛情和欺騙陰謀破碎,而接下來的劇情基本圍繞逃亡、追殺和復仇展開。逃亡路上,槍戰、搶劫;棄小車、毀大車;明顯是在采用好萊塢慣用橋段制造具有印度民族特色的大片。盡管影片拍攝技巧上略顯拙劣,但能夠將不同題材進行完美地結合是值得稱道的。相較而言,好萊塢電影的一大特色是推出類型電影。所謂類型電影是指“按不同類型(或者樣式)的規定要求制作出來的影片。”[3]如愛情片、驚悚片、動作片、西部片、倫理片等等。愛情也是好萊塢電影最熱衷的題材,但是在愛情片中較少為了烘托愛情而制造懸疑、驚悚等元素。相反,在驚悚片、懸疑片、動作片中,愛情往往作為添加劑為此類影片增添一些溫情元素。
為了使愛情與其他諸種元素完美雜糅,影片采用了非線性敘述的方式,具體表現就是“脫離了傳統電影的線性結構,提倡無情節和散文化的結構形式,使過去、現在和未來在事件上隨意交織,使回憶與假想、真相與想象錯亂,使聲音與畫面錯亂等,用事件的無邏輯組合或非理性的意識活動來代替或打亂有邏輯的情節,打亂情節之間的因果關系。”[4]影片采取倒敘的方式,以男主角J尋找愛人為線索,跟隨男主角的腳步,邊走邊回憶,鏡頭在過去與現在之間不停轉換,交叉,每一次時空轉換都為觀眾設置一個謎團。不僅如此,影片還在回憶的過程中繼續時空轉換,例如,隨著鏡頭將J疲憊的腳步疊化為舞步,將時間拉回到三個月前,主要回憶他進入上流社會的過程以及與自己心儀的女子的浪漫邂逅。42美元繼續將時間推到過去,揭開男女主角最初相遇的機緣。最后,將幾次關鍵的時空轉換相銜接,故事的原委才清晰呈現。這種敘事方式打破了人們的欣賞習慣,情節不停錯位又環環相扣、引人入勝,最終疑竇解開,豁然開朗又給人無窮的回味的空間。
此外,影片為了不使驚悚等恐怖因素喧賓奪主,大量運用慢鏡頭,將現實時間延長,再配之以優美的畫面、動人的音樂營造出抒情的慢節奏,從而細膩地表達了男女主角雖愛而不得的深摯情感。J、Gina與Linda、Toney兩對情侶出海游玩,碧海藍天,深情音樂縈繞耳際。游艇上男女主人公交互傳情,沒有語言上的交流,但聲畫及鏡頭的大力渲染把愛情詮釋得淋漓盡致。觀眾在享受這唯美的視聽盛宴之時,又難以抑制對他們沒有明天的愛戀的擔憂。如果說在大場面的制作上,寶萊塢對好萊塢的模仿技巧還只是停留在形式層面的話,那么在對愛情進行細膩、傳神地表現就是寶萊塢電影不滅的精魂。
三、歌舞:在傳統與現代之間堅守
歌舞是印度電影的最重要的特色之一,節奏分明的音樂,配上大段的舞蹈,總讓人不禁產生超脫現實之感,無論講述什么樣的故事,男女主角經歷了什么,這樣的歌舞總能把觀眾從或黑暗或現實的世界 帶向一個夢幻般的童話世界,永遠能夠滿足人們對烏托邦的遐想與向往。因此,這種代表著希望與光明的歌舞,成為印度電影的一種經典模式,形成了印度電影那種夢幻、浪漫的視覺風格。近年來,寶萊塢也嘗試著在歌舞方面的創新,如:“追求歌舞的MTV化,增加搖滾、說唱等新鮮元素,畫面色彩更加鮮明、服裝更加艷麗,并嘗試將特效加入其中”[5]。
《風箏》中的歌舞的最大特色在于明顯西化或歐美化的風格。為了迎合國際市場,制片商推出兩個版本的片子,一個是國內版,一個是國際版。國際版的《風箏》刪減了大量歌舞,最后只保留了三首插曲。在舞蹈安排上,影片中只有一段叫做《歌舞青春》的機械舞,而非艷麗明快的傳統舞蹈。場面是以斗舞的形式展開,這在模仿西方現代音樂的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迎合了西方文化中自由競技的競爭模式。此外,該段近五分鐘的熱情洋溢的舞蹈場面,并沒有像傳統印度電影那樣,給人造成與故事情節脫節之感。相反,它是在J進入賭豪家族的一個重要的籌碼,他也因此認識了拉斯維加斯一個最大賭場的老板,并受邀參加他兒子Toney的訂婚典禮,他才有機會與Linda再次相遇,更因此改變命運。這種歌舞場面的安排是對傳統電影的一次大膽突破,也成為寶萊塢電影西化取向的最為明顯標志之一。
為了謀得國際觀眾的審美同情,影片也將自我的風格、特色謹小慎微地隱藏在一些細節之處。影片開始那段斗舞,最后,眾多舞者一起PK之時,J用一個經典的瑜伽動作,為自己的最后一個動作開拓出足夠的空間,盡顯王者風范。瑜伽是印度文化的精髓,J把瑜伽融入到現代舞之中,并作為最后的殺手锏,在向世界展現瑜伽之美的同時,也盡顯對自我文化的尊重和推崇。除此之外,雖然舞蹈在影片中被大大壓縮,完整的舞蹈只有一首《歌舞青春》,但是影片中也隱藏著些微的舞蹈因素,如男女主人公在雨中飛舞以及在酒店里,J用兩個面包輕快地曼舞等。這些都暗示著寶萊塢對自我風格的堅守。
此外,與歌舞場面安排類似,影片也吸取了美國式的語言風格。例如,男女主角借助一對泰國夫婦的熱氣球逃跑之后,Toney憤怒地質問這對泰國夫婦,誰知這對夫婦一個是聾啞人,一個不會講英文,這讓Toney更加氣憤,揮手給男士一個耳光并大吼:“為什么不學英語?”這是典型的美式幽默,采用這種西方人所熟悉的語言風格,更容易為之接受。此外,在一小時十八分酒店槍戰的一場戲中,無論是從酒店設置,還是強盜的服飾風格以及音樂風格都是典型的美國西部片的翻版。黑幫直接從警察手中贓款,更是典型的美國式的敘事風格,場面刺激又不失幽默。
總之,寶萊塢對《風箏》大手筆的投入,多方面效仿好萊塢影片的制作模式,無論從內容還是形式上,這些都充分體現了印度電影要在國際上尋求認同的夢想。不可否認,印度電影的國際化導向是商業利益的驅使,無非是想在國際市場與好萊塢分一杯羹。但是,在西方文化為主流的世界文化體系中,印度這一具有濃厚東方文化底蘊的文明古國,其文化形態未必容易被他者理解和接受,而只有在保持自我風格的基礎上,融合西方經典好萊塢因素,才更容易打破文化壁壘,實現自我文化被世界他者的廣泛認同。不得不注意的是:商業目的的驅使,容易造成這樣的誤區,即往往刻意追求噱頭而消解了影片的藝術性及在文化深層意義上的探索,這是印度電影在今后發展中必須時刻關注的一個重要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