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女回憶葉圣陶

葉圣陶生于江蘇省蘇州市的吳縣，家境清苦。中學畢業(yè)后曾任教師，后擔任商務印書館的小學教科書編輯，后進入開明書店，和豐子愷合作了《開明國語課本》。他是編輯，栽培了巴金、丁玲、施蟄存、戴望舒等；他是上世紀20年代第一位用白話文寫童話的中國作者，《稻草人》、《古代英雄的石像》等兒童文學作品影響深遠；他還是勇于戰(zhàn)斗的新聞人和社會活動家；1949年之后他曾擔任國家新聞出版總署副署長、人民教育出版社社長、教育部副部長，他也任第五屆全國人大常委委員、第五屆全國政協(xié)常委委員、政協(xié)副主席、民進中央主席。不久前，《老開明國語讀本全系列》一書出版，葉圣陶的孫女葉小沫向記者講述了有關這部書的故事。

“開明讀本”也曾有爭議

葉小沫稱，這套《老開明國語讀本》，讓她想起了上個世紀30年代的開明書店，想起了開創(chuàng)開明書店的那些老前輩，這其中包括她的爺爺葉圣陶、外公夏丐尊、語言學家呂叔湘。她清楚地記得，1985年10月19日，91歲的葉圣陶在開明書店六十周年紀念會上說的話：“開明不光為賺錢。我們有所為有所不為：有所為，就是出書出刊物，一定要考慮如何有益于讀者；有所不為，明知對讀者沒有好處甚至有害的東西，我們一定不出?！?/p>

葉小沫告訴記者，1932年，社會上已經(jīng)有好幾個版本的語文教材，《開明國語課本》的出現(xiàn)，在漸為讀者接受的過程中也曾有過非議。非議的指向，包括如今備受推崇的優(yōu)點，譬如“語言跟說話—樣”等等。

紛爭之中，職業(yè)操守是葉圣陶的底氣。1933年7月17日，葉圣陶在《申報·自由談》上撰寫文章，回應“嚴正的批評”：“對于課文的撰作，我希望念來上口，與平常說話—個樣，而且不違背名理。這樣制造出來的‘商品’是否適應‘顧主’的需要，是否堪為小學教育優(yōu)良的工具，我雖也曾當過近十年的小學教師，可不敢自己下判斷，唯有敬侯全國小學教育者‘不存私心的嚴正的批評’了。在‘不存私心的嚴正的批評’之下，假如我的書有一點兒可取，那么，即使在‘大傾銷’的浪潮里落了伍，從事營業(yè)競爭的出版家固然吃了虧，而編書的我卻堪以自慰了；對于少數(shù)讀到我的書的兒童，我總算貢獻了一份微薄的禮物。反過來，如果我的書絕無可取，或者竟是有害于兒童的毒物，出版家固然利市十倍，而我的粗制濫造之罪且將終身莫贖?！睍r間，現(xiàn)已成為爭議最好的回復者。

選名家作品進學生課文

如今，關于“中小學教材篡改作家原作”的爭議頻出。葉小沫告訴記者，編教材，爺爺葉圣陶認為“進名家作品進學生課文，還是需要改的”，對于內(nèi)容的安排，他總是作通盤的籌劃，不取那種“拉在籃里就是菜”的辦法。

葉圣陶本人也曾回憶：“我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編寫了一部《開明小學國語課本》……一共十二冊，四百來篇課文……形式和內(nèi)容都很龐雜，大約有一半是創(chuàng)作，另外一半是有所根據(jù)的再創(chuàng)作，總之沒有一篇是現(xiàn)成的，是抄來的。”

葉小沫舉例：“譬如，《白馬湖的冬天》是根據(jù)夏丐尊的原作改寫的；《愛的教育》在引用時也有修改；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也有調(diào)整?！私贪妗Z文教材中，陸定一、魏巍等作家的作品，都在征求原作者意見的基礎上，做了必要的修改。葉圣陶自己整理了一篇關于牛郎織女的民間故事，因為考慮到自己是南方人，普通話說得不好，還專門拿去給北京的老師朗讀，后來又拿去讓張中行先生修改。”改的原則是“以學生為主”：“給孩子們編寫語文課本，當然要著眼于培養(yǎng)他們的閱讀能力和寫作能力，因而教材必須符合語文訓練的規(guī)律和程序。小學生即是兒童，他們的語文課本必須得是兒童文學，才能引起他們的興趣，使他們樂于閱讀，從而發(fā)展他們多方面的智慧?！?/p>

據(jù)介紹，葉圣陶編寫《開明國語課本》時，每課課文的長短，出現(xiàn)的生字和新詞有多少個，以及它們重復出現(xiàn)的次數(shù)，都得列表統(tǒng)計。“課本得服從語言教學的要求和進度，記錄統(tǒng)計確實挺繁瑣，卻是編寫課本不可或缺的依據(jù)。”

他不欣賞華而不實的文字

葉小沫稱，爺爺總說“語文是用的”?！堕_明國語課本》內(nèi)容以兒童的生活為中心，涉及方方面面，包括尋貓啟事、寫借條、記日記、通信、寫演講稿等等?！八f，學習語文不是為了培養(yǎng)作家，作家能有幾個。學習語文為的是讓學生學會‘接受’和‘表達’。‘聽’和‘讀’是接受，‘說’和‘寫’是表達，語文課要完成的任務，就是要讓學生學會‘聽、說、讀、寫’這四項本領，這四項一樣重要?！彼浀米约涸诤邶埥a(chǎn)建設兵團勞動時，經(jīng)常和爺爺通信。那時候她已經(jīng)二十歲了?！坝幸淮挝疑×耍趯憗淼男胖袉栁也『脹]好，我回信時說了許多別的，偏偏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結(jié)果爺爺來信說，寫信一定要為對方著想，對方最想知道什么，對方問你什么你得記得回答。在爺爺看來，怎么寫信，也是學習語文要解決的問題?！?/p>

“強調(diào)學以致用”的葉圣陶，在語言上推崇“平易”之風，典型的例子包括他上世紀50年代創(chuàng)作的兒歌：“彎彎的月兒小小的船，小小的船兒兩頭尖，我在小小的船里坐，只看見閃閃的星星藍藍的天。”“用詞上，爺爺不喜歡‘惟妙惟肖’、‘栩栩如生’這類詞。”葉小沫記得，1963年《北京晚報》中小學征文結(jié)集出版，葉圣陶為這本書寫的序，談到了怎么寫作文?！靶∨笥训牧曌魅珜懻娼?jīng)歷，真體會，真感受，這是解決‘寫什么’的好辦法。無論說話或者作文，最要緊的是拿出自己的真實的東西來。凡是知道得不怎么清楚的，領悟得不怎么透徹的，不宜隨便說隨便寫，因為那可能不真實，這個道理在說話作文方面很重要，在品德修養(yǎng)方面尤其重要?！?/p>

“我們作文，要寫出誠實的，自己的話。爺爺把是不是誠實地對待作文，看成是一個人的品德與修養(yǎng)方面的大事，甚至比寫作文本身更重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