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向,晉國賢臣,春秋后期的政治家、外交家,還做過晉平公的老師。孔子稱贊他說:叔向,古之遺直也。”叔向生活在春秋末期,當時,晉國幾大政治家族相互傾軋,叔向也遭受牽連,這使他深刻地認識到權力和財富都是“浮云”。若沒有足夠的德行相匹配,財富和權勢有時反而會成為禍根。難能可貴的是,叔向還能讓上司接受自己的深刻認識。這便是一篇古文《叔向賀貧》的內容。
當時,韓宣子做了晉國的正卿,他覺得自己徒有正卿之名,而無其實,物質待遇跟不上,連跟其他卿大夫交往所需的花費都不夠。韓宣子為此事發愁,而叔向則向他表示祝賀。叔向以晉國歷史上的欒氏家族和郤氏家族的例子,從正反兩個方面說明修德重于積財。欒武子做晉國的正卿,田產也很少,但是他擁有美好的德行,美名傳播到諸侯各國,就連戎、狄這樣的少數民族都感念他。
而以郤昭子為代表的郤氏家族則相反,鼎盛之際,晉國八卿中郤氏一族就有三卿,此外還有五人做了大夫,即“三卿五大夫”,史書稱“八郤”。但郤氏在政治上的顯赫引起了晉國正卿欒書的不滿,欒書誹謗郤至通敵于楚,并說郤至有意以公孫周取代晉厲公。于是,在公元前574年,晉厲公下令剿滅了郤氏。叔向對韓宣子說,郤昭子家族的財富有國家財產的一半那么多,他所控制的軍隊也有國家軍隊的一半之多,他們倚仗自己的財富和權勢,在晉國橫行,結果不僅郤至本人被殺,他的宗族也在絳邑被剿滅。他們家族的權勢曾經那么大,可最后卻“一朝而滅”,這是為什么呀?“唯無德也”,就是因為他們的德行不夠呀。
有了正反兩個方面的對比,叔向順理成章地勸告韓宣子:“今吾子有欒武子之貧,吾以為能其德矣,是以賀。”意思是說,您現在有欒武子一樣的貧窮,我認為您也能夠有他一樣的德行,所以祝賀您。然后又從反面說:“若不憂德之不建,而患貨之不足,將吊不暇,何賀之有?”如果您不操心美好德行的建立,卻擔心錢財不足,那么我要哀悼您還來不及,還有什么好祝賀的呢?這已經不是“賀”,而是嚴肅的勸諫了。
宣子聽后,感激涕零地說:我韓起本來是要完蛋的,全仗您的開導,才得以保全。不但我韓起個人要感謝您的恩惠,從我的祖先桓叔以下的整個家族,也都要感謝您的恩惠呀。
孔子說:君子要用心求道而不要把心思用在謀求奢華的衣食之上;君子只擔憂學不到道,而不要擔憂貧窮。《叔向賀貧》中所宣揚的,與孔子“君子憂道不憂貧”的教誨完全相同。
為什么要“憂道不憂貧”?這里面有很深的道理。“道”跟個人的心理緊密相連,它是可以靠個人努力來求得的,一個人只要肯于學道,并堅持不懈,那么他就一定能在“道業”上有所成就,正所謂“吾思仁,則仁至矣”;而貧富窮達則屬于個人境遇,是外在的,非個人之力所能控制,必須因緣際會才能達成。孟子說:“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講的就是這么個道理。“道”以及“道”的衍生物“德”都具有“求則得之,舍則失之”的特點,所以我們應該去求。而貧富窮達之類的個人際遇,則屬于“求無益于得”的范疇,這類事情“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所以不能強求,若命中沒有,求也求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