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中秋,午后4點08分,被譽為“萬顱之魂”的王忠誠院士永遠離開了我們。筆者曾對王忠誠院士做過專訪和報道,得知他去世的消息后,參加了對他的吊唁,到八寶山為他送行,參加了北京市衛生局為他舉行的追思會……親身感受和目睹了,不論哪種形式都表達不盡人們對他崇敬的心情和無限的懷念。正如他的學生、天壇醫院副院長張力偉說的那樣:
王院士走了,走得那樣安詳,學生們圍在您的身旁。
那天北京秋高氣爽,午后淡淡的陽光,飄落在潔白的床上。
此刻聽不到呼吸機節律般的聲響,心電監護儀上跳動的生命曲線,波幅變小慢慢伸長。
當曲線轉變成直線時,好似您輝煌波瀾的人生回到了出生時的原點,一代宗師靜靜地走過了八十七年的歲月,歷史的風霜鐫刻在您的面龐。
您睡著了,睡得那樣深沉,從此再也不會醒來……
世界上做神經外科手術唯一超過萬例的醫生
王忠誠院士是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獲得者、中國工程院院士,是我國神經外科的開拓者之一,在半個多世紀的醫學征程中,王忠誠院士為推動我國神經外科事業的發展做出了卓越的貢獻,受到了黨和政府的高度評價,贏得了人民群眾和患者的愛戴,被譽為“人民健康的忠誠衛士”、“中國神經外科的脊梁”。中國工程院院士、中國醫學科學院腫瘤醫院孫燕教授告訴人們:王忠誠是我們臨床腫瘤學界的一位楷模,他的一生有很多開創性工作,開顱手術過萬例,這個數字曾被國外同行誤以為多寫了一個零,因此被人們譽為“萬顱之魂”。腦髓手術、脊椎手術他做的是最多、也是最難的。他的血管的造影做的也是最多、最完美的。
在八寶山送行的隊伍中,有一位是王忠誠院士曾親自手術的周阿姨。她說:1984年因為碰撞了一下住到268醫院,檢查后發現是蛛網膜下腔出血,當時其他醫院無能為力,就趕緊聯系天壇醫院,找到了王忠誠院士,我就轉到了天壇醫院,王忠誠院士親自為我進行了檢查。我是“腦動脈瘤夾閉”手術,當年我是個女兵,還有愛美之心,當給我畫了手術線之后,躺在了手術臺上,就問給我準備做手術的王忠誠院士:手術后我的臉是不是都得扭曲呀?王忠誠院士指著我對身邊的人說:你們看她的心態有多好,還想到了美,請把她的手術線下移1厘米。后來手術很成功,根本看不到疤痕。她激動地說:是王院士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出院后轉業到地方工作至今已近30年,否則的話,我個人和我的家庭很難說是一種什么樣的狀態,他稱得上是醫界的楷模!所以。得知他去世的消息后,我必須得來為他送行。說到這里,周阿姨已是淚水漣漣。
要不斷去掉病人的痛苦,卻不要切掉與病人的感情
北京神經外科研究所副所長張亞卓在追思會上深情回憶:王院士是最熱愛病人的人,他告訴我們,要拿起手術刀,不斷去掉病人身上的痛苦,不斷去掉病人身上的疾病,卻不要切掉與病人的感情。所以他對待病人特別有耐心。在70歲高齡的時候,他親自去查房,對一些病人,像他自己講的,做完手術,他不放心,他要病人好,只要病人好了他就高興。
在送行的隊伍中,手捧鮮花的趙先生說:我今天還代表我愛人來送王忠誠院士。當年我愛人得了病,我起大早排隊掛上了王院士的9號。他對病人特別親熱,當我和愛人坐在他面前時,就像坐在親人面前一樣,當天就留我愛人住了院,他問寒問暖,還安慰我愛人說:“不要害怕,不用緊張,只是長了個小瘤子,咱們是有辦法對付它的。”當時王院士已經70多歲了,他對我愛人說:“我做不了手術了,因為我的手哆嗦,但我會讓我的學生好好給你做手術,同時我也會看著他們給你做手術。他那樣大的名氣,卻一點架子都沒有,讓我和愛人特別感動。手術很成功,十幾年來后續檢查和治療一直由他的學生劉阿力和張俊廷負責。當聽到他去世的消息后,我的心里非常難過……
一生執著進取,總希望學生超越自己
今年76歲的王忠誠院士的進修生、鐵路總醫院的傅學忠大夫自豪地說:王忠誠院士對進修生更加偏愛。有一次,他親自給我打電話說:“明天我做一例新的手術,請你過來。下個星期四還有一個,請你早晨8點準時過來。”因為手術室是一個無菌要求非常高的地方,所以對人員的數量有著嚴格的限制。就連他們醫院的老醫生都很羨慕王忠誠院士對我的偏愛。因為王忠誠院士的愿望是:其他醫院多解決一個神外科的病人,宣武醫院和天壇醫院的壓力相對就會小一些。他對進修醫生在醫術上取得的進步非常高興,我還了他的一個愿。他曾經說:“希望在宣武醫院、天壇醫院進修過的醫生能夠再回到這里‘表演’手術,也就是說,一個曾進修過的醫生,經過十年、二十年的磨煉后,在某項手術技術上要比我強,比我們醫院的大夫強。”最后我做到了,滿足了王忠誠院士的這一愿望。
中國醫師協會神經外科分會會長、宣武醫院神經外科凌鋒教授回憶王忠誠院士時激動地說:您是宣武醫院繼趙以誠(音)教授之后的第二任院長和神經外科的第二任主任,您培養的學生和隊伍如今也在成長和壯大,我作為該科的第四任主任感到榮耀和重任。每當我們看到辦公室里高懸著趙以誠(音)、您和丁宇基(音)教授的照片時,我們不僅看到了你們的期望和肩上的重任,更為能在您創建的科室里工作而感到無比榮耀。我們的責任是要讓這樣的榮耀繼續在世界之林閃光。到那時,我們可以十分欣慰地向您匯報,讓您在天堂里微笑。
外國人能做的我們也一定要研究出來
大腦是人生命、思想、行動的中樞系統。神經系統一旦患病,通常表現都較嚴重,輕則癱瘓、癡呆,重則往往有生命危險。而人腦就像豆腐一樣很軟,一捏就壞了,里面集中了人體20%的血液,神經纖維比頭發絲還細,“線路”非常復雜。若在腦部做手術,每一個細微動作都可能關系到生死存亡。為了掌握好腦血管造影技術,王忠誠院士用犧牲自己身體健康的代價換來了第一次突破,讓無數患者受益。而他自己的白細胞卻降到了3000,只相當于正常人的一半。嚴重的放射線摧殘,致使他在此后的幾十年中多次患肺炎,其中兩次嚴重的肺炎差點讓他“去見馬克思”。王忠誠院士說:“我在學校里學過鐳的殺傷力,知道危害性有多大。但那時候條件差,沒防護設備,我們豁出去了,必須成功。外國人能做,我們也一定要想辦法研究出來。”
他的學生、北京天壇醫院青年醫師代表張凱說道:作為王院士的博士研究生,我跟隨了他15年的時間,現在依然沉浸在悲痛之中。我先后參加了為院士守靈、悼念、追思和遺體告別儀式等活動。我的心靈在這個過程中一次次地受到了震撼,我既為老人的離去對中國神經外科事業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而感到惋惜,同時也一次次地感受到王忠誠院士高尚的品格和他人格的偉大。他的一生都在為中國的神經外科事業奮斗,他的身上體現了志存高遠、一生執著、腳踏實地、認真鉆研、開拓進取、勇攀高峰、高瞻遠矚、立足未來、謙虛謹慎、平易近人、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言傳身教、桃李滿園的精神。
永遠的豐碑
一位叫祖瑞昌的老人手捧著自己與王忠誠的合影來送別,上面寫道:懷念恩師王忠誠院士,你是中國神經外科的一棵挺拔的胡楊樹,千年不倒,不朽!
天壇醫院院長王晨講:王忠誠院士一生一世都是為了中國神經外科事業的發展,就如他親筆題詞——“發展神經外科事業”,為了這一目標,他付出了全部生命。現在,天上有一顆以“王忠誠”命名的小行星。當學生們給他演示這個行星運行的軌道時,老先生在病床上看了以后說,你們要再看我,就得往天上去看了……
首都醫科大學黨委書記李明心情沉重地講道:忠誠先生離我們而去,在首都醫科大學師生員工當中引起了巨大的悲痛,我覺得我們根本容納不下后人對他的追思。忠誠先生一生做出了很大的貢獻,也獲得了很多榮譽,但是我總覺得,真正留在我們心里的是忠誠先生那種對事業不懈的執著,對病人的那種無盡的大愛,還有他對學生的那種盡力培養和提攜,所以忠誠先生在我的心目當中,雖然我可以背得出他一大堆的頭銜,但是印刻在我心里的就這么九個字:好醫生、好學者、好教師。忠誠先生在我們面前樹立了一座永遠高聳的醫術、學術和精神的豐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