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題材,是寫農村好還是寫城市好?一些人認為寫農村就是落后。那么去寫城市吧,又寫不好。我們還不能很好地把握城市,或者說寫城市一開始我們就落后西方幾百年。看來都沒有什么好寫的了?我想,一想這個問題你就誤入歧途。你擅長寫什么就寫什么。不要把精力浪費在這個問題上。如果這樣,你還怎么寫下去?只要你有發現,比前人寫得更優美、更深刻、更透徹,你還擔心什么?
我主要還是寫農村,因為我熟悉農村生活。生于斯長于斯,三十多年來我很少離開過閩南農村這片土地,每天在這里穿行,我了解這里的一草一木,這個地方的人以及他們的感情。不寫農村我寫什么?
文學是有原鄉的,尤其是小說。這個原鄉,或者說是根據地,或者說是精神故鄉,意思都一樣。小說是構建一個充滿意味的藝術世界。這個自我的形而上學的藝術世界,必然要對應一個實有的世俗的生活世界。把某一個地域的生活成功地寫進小說里,留在文學史里,成為典型范例:沈從文的邊城,老舍的北京,賈平凹的商州,遲子建的北極村,莫言的高密東北鄉,等等都是。作家通過小說,對生活進行提煉、加工和改造,提升了世俗生活的精神意義,塑造了一個更高更具典型意義的生活世界,使一個地域的生活景觀帶上濃郁的文化色彩,這是文學的另外一種形式上的意義。
文學的終極目標在于構建一個自我的精神世界。相對于詩歌和散文,小說能夠更加完整地構建一個充滿魅力和地域色彩的藝術世界。
這兩三年來,我有意無意地做著這方面的努力:把故事放到故鄉的某一個實地里去,或者說到故鄉的某一個實地去尋找故事。這個實地,一片山地,一個海峽,一個鄉間小鎮,一座古村落,一條長街,一條小巷,它們的構成,包括山水、建筑和生物,包括形狀、聲音和氣息,一切都要符合故鄉特色,有故鄉韻味。總之一切風景、風俗和風情,都要讓人一眼看出這是閩南,這是閩南泉州一個叫泉港的地方。讓當地人讀了小說忍不住驚呼:“你寫的不就是我們這里的事情嘛!”也盡量讓外面的人有興味去了解那個閩南小城的風土和人情。這種做法,發表在《陽光》2010年第8期里的《魚行街》是,現在的《玉秀》和《阿圣》也是。我甚至不惜下做長篇的笨功夫反復到實地去考察那個地方的歷史文化和風土人情。這種瑣碎的工作,一方面讓我對這個叫泉港的地方不斷有新的發現,一方面也讓我對這個地方的人有更深刻的了解。我想,這也許就是收獲。
當然,更重要的是人。這些小說里的人必須是故鄉的人。他們的長相、行為都是閩南人做派。他們的生活具有濃郁的閩南特色。他們的思想、性格——在命運滄桑里體現出來的豁達和堅強,于沉重的生活之中表現出來的善良和溫情,都要符合故鄉人特點。
我試著用這樣的小說去引導人們尋找生活里的美好,發現溫情的輝光,引領人們朝善的一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