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許多的話題不敢輕易涉及,諸如我們的父親,要說的話太多,以至于不知道自己從何說起。
昨晚和妹妹棠在一起聊生活聊感情聊小孩教育時,接到女兒電話。女兒這周學校期中模擬考試,不需要我去看她。我和棠臨時決定去看我們的老父親。雖是臨時決定,其實這樣的計劃早有了。不過是人到中年的我們要關注的東西太多,自己的工作,孩子的學習,自己小家庭的生活,真的許多時候對養育我們的父母關注太少了。在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向古稀之年邁進,日子過得好快。
父親今年69歲了,在南京郊縣溧水白馬鎮白龍實驗基地工作。我們多次勸他休息,他總爽朗一笑,說身體還好,勞動很好,他說這樣的生活他喜歡。他也在工作之余讀書看報寫寫畫畫,多少年來,筆耕不輟,雖然發表的很少,他卻自得其樂,我們也就尊重他老人家的意見,他開心充實健康就好。
立即打電話給父親,父親說現在收豆子比較忙,回不了南京。我開玩笑地說,我們去看你可以嗎?他一陣遲疑立刻說可以啊,你們真能來嗎?我說是啊。回頭想想,爸爸一人去那工作已經四年多了,都是他跟他們公司的車子回來,我們竟然一次都沒有去看過他,我的心充滿了內疚。
今天早上八點半我們準時出發,棠一家,我和老媽,還有小邱,浩浩蕩蕩地出發了。我們帶著出來透氣的感覺一路歡呼,特別是我的小姨侄女樂樂,更是興奮異常,不時地悄聲問這問那。現在是深秋了,但在江南卻給人“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的感覺,車外依舊一片蔥綠,但綠得更深綠得更濃,金黃的梧桐葉,火紅的楓樹葉點綴其中,另有一番風景。秋天雖然略嫌枯瘦,但并不缺乏風采,一樣有它迷人的地方。
出城上高速也就一個多小時我們的車就到了父親的工作地點,真是城里城外兩重天,這里已經完全是農村了,場上曬著豆稈,地里是要成熟的稻子,還有咧嘴吐絮的棉花……真是久違了。小時候,我們都曾在農田里勞動過,父母靠種地的收入供我們姐弟上學,其中的辛苦與酸楚我們都曾感受過。一切都跨過去了,如今這已經成為我們寶貴的精神財富。現在無論怎樣的苦難我們都能從容地面對,無論怎樣的坎坷我們都能樂觀承受。
父親還在田里,一會兒父親騎著電動車過來了,黑了也瘦了,但精神很好,頗覺欣慰。中午我們在父親所在的白馬鎮廻峰飯店吃的中飯,父親很開心,說了很多,說今天是擴大家宴,難得,因為席中還有他兩位合作者。在廻峰,也有紀念意義,后面就是廻峰山,在抗日期間曾立過功,說毛澤東的軍事思想“深挖洞,廣積糧,不稱王”在這里曾廣泛流傳。我們談了幸福的含義,我們交流了父親古稀宴會的慶典,父親說一切低調,一家人在一起就行,過得樸樸實實,轟轟烈烈。我逗趣說,爸,該高調時你低調,可是跑調啊。大家笑,父親一本正經地說他就喜歡跑調,說說唱唱,南腔北調。大家樂。吃飯就是交流,在交流中更加理解更加和諧。
飯后來到老父親的住處,在村莊邊上的六步山下,都是簡易的工棚。不過安寧干凈,同住的還有南農大派來的科技工作人員。父親的宿舍在第三間。宿舍里除一個簡易的高低床外,最醒目的是一張辦公桌與一張黑皮的轉椅,上面是一摞父親寫東西的筆記本,大概有七八本吧。沒有細看,在想父親每晚就是這樣度過的,雖孤寂但還自我感覺充實吧。看到此,我心中仍有點遺憾,小時候的父親,很是聰明,雖是斷斷續續上學,成績一直很好,但運氣不佳,沒有考取他理想的大學,又逢十年動亂,他的抱負才華一直沒有機會施展。后來有了我們姐弟五人,他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們身上,克勤克儉,養育孩子,直到今天。如今我們都已大學畢業在各自的城市都有了自己的工作和自己的家,我們的父親也老了,滿頭銀發,數量還很少。我曾開玩笑說他像蔣介石,父親一本正經地說,你再看看,老蔣的頭發哪有他多?我們大笑。父親雖沒有進入高校深造,但他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書,也沒有離開過寫作。讀書寫文章似乎成了他生命的另一種形式,他像愛我們一樣愛著書和筆,也愛他的生活,不管是儉樸也好,辛酸也罷,他總是樂觀開朗地對待他所經歷的一切。
室內其他的只是一些簡易的生活用品,如水瓶、豆漿機等。其實人有時需要的真的很少,只要精神愉悅。父親還對我們說,他每天五點起床,自己打豆漿,打掃廁所,做一百個俯臥撐,七點下田,中午在食堂吃,下午五點半回來,生活非常有規律。我對父親說,我都崇拜你了,每天都堅持做俯臥撐,每天都讀書寫文章。父親自豪地搖搖頭笑,也許他在用這種告白的方式讓他的孩子們放心吧。
我們在試驗田里和父親留了影,父親很積極也很配合,也為我們為他做生日碟片留下了不可多得的資料,這樣豁達的老人不長壽才怪呢。在田間我也第一次看到藍莓,我一直以為是與草莓長得差不多的,沒想到它長得更像月季花,在深秋季節還在旺盛地生長著。
本想來看望父親,表達我們孝心的,沒有想到父親給予我們的卻更多。晚上在家里電腦上敲下上面的文字,心里充滿對父親的敬佩與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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