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里仁》: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有錢和有權,這是人們想要的,不用正當的方法去獲得,君子是不會接受的。窮困和卑賤,這是人們厭惡的,不用正當的方法去避開,君子是不擺脫的。
君子與小人之區別,不在于愛財不愛財。物質上的享受,是人的需要,君子與小人是一樣的,所以,對于享樂的愛好,也是一樣的。
君子與小人的區別,只在于實現愛好達成欲望的手段不同。君子愛財,不僅愛之有節制,且取之有道;小人貪財,不僅貪得無厭,且不擇手段。
《論語·述而》: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不正當得來的富貴,是不吉利的,是不長久的,如浮云一般,易聚,更易散。所以,面對這樣的富貴時,不貪求,不垂涎三尺,而是像面對天邊的浮云,毫不動心。這“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真是大瀟灑,有此大瀟灑,方有大自在——一種脫鉤之魚般的自在。孔子說這話時,是深感這種大自在的。
其實孔子一點都不自命清高并以此驕人。他從不貶低常人的欲望以及對此欲望的孜孜以求,更不否定欲望的滿足帶來的快樂。他只是不斷提醒我們:見得思義。《論語》中,孔子和子張都說過“見得思義”的話(見《論語·季氏》《論語·子張》),子張當然是稱述并奉行孔子主張的。“得”是目標,“義”是所得之物的正當性和手段的正當性。
壞人往往不是由一個壞目標造成的,而是由一些壞手段造成的。想發財,不是壞人,用侵占不當財產的方式發財才是壞人;利己不是壞,損人以利己才是壞。
同樣,判斷一個人是否好人,往往也不是看他有無實現某種道德目標,恰恰相反,常常倒是看他采取何種手段來實現他的目標。假如他因為不屑于采取不道德之手段,而最終失敗,他不僅是好人,而且,他之所以是好人,恰恰是因為他的失敗。很多時候,失敗才能成就光榮,其極端的境界,就是——殺身以成仁。
對于財富,孔子還說:“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論語·述而》)——求,指合于道,財富如可求,當一名手拿皮鞭的市場守門卒,我也干;如不可求,我還是從吾所好。你看,孔子真的不唱高調。財富很重要,可財富也不是那么重要——通達而不矯情。
值得一提的是,這里的“可求”與“不可求”,不是從能力上著眼,而是從目標上著眼,且手段之棄取,不在高低與貴賤,而在正義與不義。
孔子的話中含著“可求”和“不可求”兩個正反的道理。天下事有可為,也有不可為,有的應該做,有的不應該做,這中間大有問題。如“不可求”,我認為不可以做的,則富不富沒有關系。因為富貴只是生活的形態,不是人生的目的,我還是從我所好,走我自己的路。
當然,對于孔子來說,他必須選擇一種與個人財富無關的職業或義務來作為自己終身的事業,這也是他之所好——那就是傳承文化,使斯文不滅。有了這樣的使命,哪里還能心有旁騖?財富當然就“不可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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