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腦殼傳奇

故事中的老爹是我們家族中的上上輩。

那時節(jié)，這老爹為了遵守綱常，性情變得強硬如鐵。因此，大人小孩都叫他“鐵腦殼”。

比方說，老爹同兒媳婦下地去干活，在路上倆人總是拉得遠遠的，媳在前，他隨后，生怕倆人的身影重合到一起。

有一次，有位大嬸途中與老爹的兒媳說話，老爹不便走上前，只好就地站著，直到兒媳婦重新提了腳，他才隨著起步。但他心里好像貓抓一樣，責怪人家大嬸耽誤了他的好多寶貴時間！哪知這位大嬸猜透了他的心思，立馬一掌將他推向前。猛然間，老爹打了個趔趄，倆人的身影正好重疊到了一起。這下子，老爹感到面紅耳赤的。好一氣，他才甕聲甕氣自個兒說：“這……這成何體統(tǒng)？”心想，這不是觸犯了三綱五常嗎？于是，他惱怒不休，害臊萬分。

哪知，他感到害臊的事兒還在后頭呢。

那年，老爹那位跛腳的老伴還在世，是個夏天的下午，天快要下雨了，老伴將外面晾曬的衣物收進草屋，一股腦兒地摜在一條長凳上，還來不及加以清疊，就忙別的事兒去了。第二天，天還沒有亮，老爹起床去放牛，便問老伴他的褲子放在哪兒了？老伴說就在堂屋的長凳上。那時節(jié)，兵荒馬亂的，鄉(xiāng)下人的屋子哪里有電燈？也沒有手電筒啊！老爹隨便摸了一件長褲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天亮后，有人見老爹穿的是綠褲子，便嘻嘻而笑： “鐵腦殼，你身上怎么有灰呀！難道是昨晚給兒媳婦扒了灰的不成？”

老爹連忙朝自己的身子上下一打量，他這才明白：因清晨不慎，將兒媳婦的綠褲子穿上了！他頓時覺得無地自容，怒不可遏的。于是自個兒狠狠地罵了老伴一通，還責怪裁縫師傅為什么將男女的褲腰做成一個樣子呢？導(dǎo)致他一時分辨不清啦！嗨，他哪里知道：那時節(jié)，鄉(xiāng)下裁縫師傅的手藝本來就只有這點子水平嘛。

為此，老爹覺得再無臉面走出大門了。

然而，老爹越是覺得害臊，越是有更為害臊的事兒發(fā)生：

那時，老爹的茅草小屋就坐落在長江大堤上，江中汽艇的“嘀噠，嘀噠”聲一熄火，喪心病狂的日本鬼子便蜂擁般的爬上岸來。他們分別入家潛戶任意糟蹋年輕女人。自然，老爹的茅舍里也不例外，同樣竄進了一個鬼子。那會兒，老爹的兒媳正在床上歇月子，鬼子如餓虎撲食般的撲到了產(chǎn)婦身上，產(chǎn)婦嚇得撕心裂肺般的慘叫著，這使得在樹林中割牛草的老爹匆忙趕回家。腳還沒有跨進門，老爹就聽見了鬼子的獰笑聲。此時此刻，他也管不了進到兒媳的房里是不是亂了綱常？便氣洶洶地沖進房。說時遲，那時快，他怒不可遏地揚起手中的鐮刀，狠狠地朝鬼子的頭上砍去！哪知，這一刀卻砍偏了：只劈掉了鬼子的一只耳朵。鬼子捂著血淋淋的耳根子嘰里呱啦地慘叫著，火速地拼命逃竄。

一會兒，老爹才意識到：自己的這種行為，本來是無可奈何的，卻亂了三綱五常！心想，今后如何做人？再說，日本鬼子是決不會饒恕這一刀的：一定不會就此罷休咧！于是他趕快走到門外，向蒼天跺腳大嚷：“老天爺呀，你也太不公平了！不是我鐵腦殼要觸犯綱常，只因這世道太蒼涼！”接著，他轉(zhuǎn)身向茅舍內(nèi)的兒媳婦哭喊著：“兒哇！爹實在是對不住你……”話音未落，他已割破了自己的喉嚨管，鮮血汩汩而淌。哪知，與此同時，草房內(nèi)的兒媳婦因遭到鬼子的威迫而失身，也用剪刀割斷了手腕上的靜脈管。

當鬼子的大批人馬趕到茅舍時，老爹已經(jīng)倒在自己的血泊中了。

一個隊長模樣的鬼子提著指揮刀指著老爹的軀體大嚷：“你的，老東西，良心大大的壞了！”于是立馬一把火燒掉了那間破草房。那位本地出生的翻譯官立馬嘆息著：“鐵腦殼哇，是好漢么？……”于是他連續(xù)搖了幾下頭，“不值啊！……”

何謂值也？后人自有評說：不做亡國奴，才是堂堂正正中國人，最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