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長期以來,學界在解讀魯迅《影的告別》時將“影的告別”誤讀為“‘影’的告別”,從而導致對整個文本情感和形象意義把握失準。本文通過對之前解讀的辨析,對《影的告別》所塑造的“影的告別”的藝術形象和意義做了重新闡釋。
關鍵詞:“影”的含義 誤讀 詩學解讀
學界對魯迅著名的散文詩《影的告別》的研究已較為深入,但存在著誤讀。主要體現為將“‘影’的告別”與“影的告別”混為一談,其思想方法是從“形—影”關系論來解讀其藝術構成和思想價值,從而遮蔽了《影的告別》本身的詩學意義和價值。
一、學界對《影的告別》的諸種解讀與誤讀
《影的告別》究竟告別了什么?學界主要存在以下幾種解釋。第一種觀點是內心解剖說,認為“影”是“魯迅先生在作自我解剖時,另一個自我的體現,是魯迅先生在那個時期的內心世界的另一側面的流露或寫照”{1}。比如,有學者認為它“借‘影’向‘人’的告別,來解剖自己思想上的彷徨和苦悶,最后擺脫了彷徨和苦悶”{2}。也就是說“影”告別了令人煩惱的彷徨和苦悶。還有學者認為它“主要是剖析了自己內心深處的矛盾和陰影”,“是向虛無和失望的陰影告別”。{3}第二種觀點是“形影象征”說,它們視“影”與其所告別的對象關系為一種形影關系,而這種形影關系又是一種象征關系:“‘影’象征‘戰斗的我’,‘人’象征‘消沉的我’。在‘影’的形象里寄托著作者不安于現狀、積極進取的思想感情。”{4}或者說,“形”指軀體、肉身,而“影”代表著精神:“《影的告別》是精神之‘影’(‘我’)對肉體之‘你’的告別演說,精神之‘影’宣布‘不想跟隨’身體,‘不愿住’在身體里面,要離開身體,‘獨自遠行’了。”{5}這里暗示著《影的告別》“貶抑肉體而崇尚精神”,是想表達精神向肉體的告別。第三種觀點是愛情隱喻說,認為告別的影與告別對象(“形”)之間的關系暗含著魯迅與許廣平之間的愛情關系,“形”則“暗示許廣平;而來告別的影,則隱喻詩人自己”{6}。人們常用形影相隨描述情侶之間的親昵關系,而在《影的告別》中通過影向形的告別表達魯迅靈魂的自卑、矛盾、痛苦、焦慮和彷徨。第四種觀點是“黑暗社會反映”說,認為這是魯迅用比較隱晦曲折的詩的語言,反映了“他當時所處的中國社會的黑暗現實”,表達了作者對所處環境的不滿、憎惡和失望的情感,同時“不時發出偏激的言辭,心愿承擔一切黑暗,心愿與黑暗共存亡”,體現了一種“絕望的抗戰的精神”。{7}第五種觀點是“文化原型”論,認為魯迅“以形與影的不同想法來寫自己思想矛盾的在中國有很老的傳統”,其淵源可以追溯到陶淵明的《形影神詩》三首,其中專門有《影答形》一首記敘影對形所說的話。{8}也有學者認為,魯迅《影的告別》從“人之形”中分離出“影”是對中國傳統老莊哲學中形神或形影合一思想的突破,也是對西方自柏拉圖“理式——影子”思想原型的突破,它與尼采《蘇魯支語錄》中“影子”對“理念人”審判一樣,“存在著同一取向的‘互文本’關系。這是兩個狂人站在各自的大地上,向各自傳統的告別”。{9}“影向形(或‘我’向‘你’)所說的話,可以理解為活生生的感性之我向虛無的本質之我討還存在理由,理解為精神的自我審判。”{10}
以上諸觀點中,存在著兩大誤讀:一是將“影的告別”建立在“形—影”關系的理解上,于是“影”與“所告別的對象”的關系變成了“影與人”的關系,而事實上,《影的告別》所塑造的“影的告別”形象,并沒有將“影”建立在“人(形)”的基礎上,下面我們將通過“影的涵義”的辨析加以證明;二是將《影的告別》中的“影的告別”誤讀為“影”告別,于是“影”告別了什么,就成了解讀《影的告別》的意義的根據。如 “影”說:“我不想跟隨你了”、“我獨自遠行”,又將其解讀為“影”向人告別,或象征著精神向肉體告別,或象征著戰斗的我向消沉的我告別;“影”說:“我愿意只是黑暗”、“我愿意只是虛空”,又可以理解為“影向虛無和黑暗告別”,等等,而事實上,只要我們從“影的告別”整個形象出發,就會發現“影的告別”既包含了“所要告別的對象”,也還包含了“沒有告別(或接受)的對象”。
如何糾正這些誤讀?下面將分述之。
二、“影”是什么
《影的告別》中的“影”很特別,它既有一般影子的特點,又不同于一般影子。它擁有一般影子的特點:一是怕光明、白天,因為光明、白天會使它消失;二是怕黑暗、黑夜,因為雖然影子接近黑和暗,但是當黑夜來臨時,它會沉沒在黑暗中;三是影子只能彷徨于明暗之間,既不能太明,也不能太暗。因此,如作品中所描繪:“我不過一個影……然而黑暗又會吞并我,然而光明又會使我消失。”這就明確地點明了“影”所具有的“一般影”的特點。
然而,《影的告別》中的“影”,它只是一種“像影子一樣”的“影”,它不同于“一般的影子”——人影、物體的影;在潛意識里,它有著自我抉擇意愿的“影”。具體說來,它有如下幾個特點:
首先,它的出現很奇特,是在人的潛意識中出現。這里的“影”不是通過光明照射人或物體所產生的陰影,而是在“人睡到不知道時候的時候,就會有影來告別”。這里區分了“人睡覺”的兩種狀況,一種是人睡了,但還“知道時候”,表明人是有知覺的,頭腦清醒,因為它可以覺察周圍所發生的一切,事實上,他沒有睡著;另一種是人睡了,已經不知道時候了,而恰在這個時候(“人睡到不知道時候的時候”)“就會有影來告別”。“人睡著了”怎么會知道“有影來告別”呢?顯然,作品暗示了有一種“在人清醒、理智的知覺之外”的潛意識里的感知。也就是說這個“影”的出現是在我的潛意識領域的一種狀況,它猶如“人”一樣,是一種“有意識的影”。因此,當人睡著了之后,在人的潛意識中出現了“影的告別”。顯然,這里的“影”已經不是人影或物影之“影”了。
其次,這種出自潛意識的“影”會說話。正常的“影”是不會說話的,你只能通過視覺看得到,而潛意識里的“影”,則是一種有意識活動的“影”,它能將其秘密告訴你。作品中除了開頭自然段外,其余五個自然段,都是“影”告訴我們的心理所想。
再次,這個“影”是一個具有自我意識的“影”。它知道自己的愿望,知道自己的處境:“我不過一個影,黑暗又會吞并我,然而光明又會使我消失。”我只能彷徨于明暗之間,然而我又不愿處于這種狀態。當前面的路只有黑暗或毀滅之時,“影”說:“我將向黑暗里彷徨于無地”,“我愿意只是虛空,決不占你的心地”。
總之,《影的告別》中的“影”是一個在人的潛意識里出現的“影”,它會說話,它有自我意識,它會告訴你它的所想和不得已的抉擇。象征論者或形影論者,非得把“影”說成“人的影”,說成是與人、與身體、與肉體對應的存在,就是沒有理解《影的告別》中的“影”。它既不是人的影,也不是與人、形、肉體相對的精神存在;它是人的潛意識里出現的“影”,它是具有“影子”的特點和自我意識特點兩方面的、“猶如人一樣的有人形和有意識”的存在,即“影”既有“影的形”又有“人的精神(意識)”雙重特點。因此,形影論或象征論的分析是帶著傳統“形—神”二元論的先入之見來看待“影”,而沒有看到《影的告別》中“影的形象”的獨立存在。
當然,持形影論者反駁說,作品中的“影”明明對著“睡著的人”說:“朋友,我不想跟隨你了,我不愿住”,這就證明:一是“影曾跟隨人”,二是“朋友”和“你”指代“睡著的人”。我的觀點是:(1)影曾經跟隨了人,但不等于“影”就是此人的“影”。因為如前所說,“影”是在“人睡到不知道時候的時候”,即潛意識里出現的存在,它不僅有“影的形”,而且有人的意識和說話能力。如果按傳統形影論,形代表人,代表著主體,影代表著次要的存在,而《影的告別》翻轉了,“影”成為主體。(2)文中稱呼“你”或“朋友”,應該是泛指,是指擬人化了的“影”的一個訴說對象。如果聯系下文第五節句子:“但是,我愿意只是黑暗,或者會消失于你的白天;我愿意只是虛空,決不占你的心地”,那么,“你的白天”之“你”,能理解為“睡著的人或人的白天”嗎?顯然,這里的“你”與前面詩節中的“你”或“朋友”稱呼一樣,都是詩為了表達情感的需要而虛擬的一個“抒情對象”。許多抒情詩歌里也常用此方法,如英國詩人喬治·艾略特(George Eliot)《找出失去的一天》詩句:“假如你坐在夕陽下/回想一天的所為/思慮著,你會發現/一個無私的舉動,一句話/都會在聽者心中留下安慰/親切的一瞥/讓所到之處灑滿陽光/你便知道這是有意義的一天。”{11}這里的“你”就是作者為了抒情需要而虛擬的一個“傾聽者”,又稱“抒情對象”。因此,《影的告別》中的“你”代表著一個當下的存在、一個聽傾訴者傾訴的傾聽者。“我不想跟隨你了,我不愿住”,抒發的是一種獨立遠行的情感,而不能將“你”實在化為“睡著的人”或“許廣平”,“影”也不能實在化為魯迅。這也是藝術地理解該詩的詩意所必須的閱讀要求。
三、“影”告別了什么與沒有告別什么
既然不能把《影的告別》中的“影”理解為“睡著的人的影”,那么“影的告別”就不能理解為“‘影’向人的告別”。然而,《影的告別》中的“影”究竟向誰告別?它又告別了什么呢?讓我們從文本如何描述“影的告別”入手。
在《影的告別》中,對“影的告別”的描述包含了兩部分內容:一是“影”想要告別的,二是“影”沒有告別或“影”所接受的。
“影想要告別的部分”主要體現在第二、三節中。作品第二節中寫道:
有我所不樂意的在天堂里,我不愿去;有我所不樂意的在地獄里,我不愿去;有我所不樂意的在你們將來的黃金世界里,我不愿去。
然而你就是我所不樂意的。
朋友,我不想跟隨你了,我不愿住。
我不愿意!
嗚呼嗚呼,我不愿意,我不如彷徨于無地。
這里“天堂”、“地獄”和“未來的黃金世界”,這些都是虛妄、非現實的存在,是它所不樂意的;當下的“你”(曾經是“影”跟隨過的,此前學者解釋為“睡著的人”。我認為是“抒情對象”的稱呼)和“影”現在存在的駐留地,也都是“影”所不樂意的。在這節詩里,“影”要告別的存在有兩類:一是非現實的存在,二是當下的存在。
作品第三節中繼續說道:
我不過一個影。要別你而沉沒在黑暗里了。然而黑暗又會吞沒我,然而光明又會使我消失。
然而我不愿彷徨于明暗之間,我不如在黑暗里沉沒。
在光明與黑暗之間選擇,這兩者都會使“影”毀滅,因此,“影”只能存在于“明暗之間”,可是“影不愿彷徨于明暗之間”,于是,盡管“黑暗”會吞沒我,“影”還是選擇了“寧愿沉沒于黑暗”。這預示著“影”寧愿選擇黑暗也要告別光明和“彷徨于明暗之間”。
如此以來,“影的告別”包含了以下所要告別的對象:“非現實存在”、“當下存在”、“光明”和“彷徨于明暗之間”等境遇。
在《影的告別》中,還描寫了“影”所不能告別或“影”所接受的存在狀態:
(1)接受“彷徨于明暗之間”的命運安排,盡管是無奈、無法告別的。這從作品第四節開始:
然而我終于彷徨于明暗之間,我不知道黃昏還是黎明。
“然而”和“終于”,道出了“影”雖然對現存狀況的不滿、抗爭,但又無奈、不得已的境況。
(2)接受“影”最終被黑夜或白天“消失”的必然。作品第四節中第二段和第五節開頭這樣描寫:
嗚乎嗚乎,倘若黃昏,黑夜自然會來沉沒我,否則我要被白天消失,如果現是黎明。
朋友,時候近了。
我將向黑暗里彷徨于無地。
“黃昏”和“黎明”就是彷徨于白天與黑夜之間,它們的命運是短暫的,最終要被黑夜和白天取代,因此,這預示著同樣彷徨于明暗之間“影”的命運也將如此。故而,“影”說:“朋友,時候近了”,這意味著“彷徨于明暗之間”的“影”時日不多了,將要被黑暗“消失”的命運就要到來了。
(3)坦然地接受“黑暗和虛空”,走向絕望,作品第五節中這樣表達:
我能獻你甚么呢?無已,則乃是黑暗和虛空而已。但是,我愿意只是黑暗,或消失于你的白天;我愿意只是虛空,決不占你的心地。
“影”的命運走到最后,世界所剩下的只有“黑暗和虛空”,于是“我愿意只是黑暗”和“虛空”。作品第六節中首句也說:“我愿意這樣,朋友”,很顯然,這與作品開始“影”“這不樂意,那也不愿意”的態度完全兩樣。可見,“影”對命運的無奈、絕望和決然的態度。
總之,從以上“影的告別”的心路歷程看,“影”由開始“不愿意”的告別到最后“我愿意”的接受,這一轉變說明《影的告別》并不是一味地述說“告別了什么”,相反,它還表示了“我愿意”的接受。因此,一些學者將《影的告別》解釋為“影”“在向彷徨和苦悶告別”,或是“在向虛無和失望的陰影告別”等,這些都是片面的,它忽視了“影所接受或沒有告別的部分”的意義,而恰恰是由“影所要告別的”與“影所沒有告別或愿意接受的”之間的糾結,共同構成了一個完整的“影的告別”形象。同時,我們也看到,“影”所告別的和最終“接受的”,都只是表示了一種“不愿意”或“愿意”的意愿和打算,并不是一種化為現實的行動,換言之,“影”并沒有告別什么,“影的告別”只是一種姿態,它是借“告別的姿態”表達一種愿望和訴求,這在心理學上稱為“獨白”。因此,《影的告別》中“影”沒有向誰告別,它是藝術家虛構的一個抒情主人公的心理獨白。
四、“影的告別”形象與意義
通過對“影的涵義”辨析,讓我們撇開了傳統的“形—影”論闡釋《影的告別》的先入之見,直接面對“影的告別”這一獨白型的抒情形象;通過對詩中“影”所告別的和所沒有告別的(或接受的)進行區分和總結,將“‘影’的告別”還原到一個完整的“影的告別”形象。在這個“影的告別”形象中,它向我們傳達了一種什么樣的審美意義呢?讓我們再來傾聽“影”的獨白:
然而你就是我所不樂意的。
朋友,我不想跟隨你了,我不愿住。
我不愿意,我不如彷徨于無地。
我不愿彷徨于明暗之間,我不如在黑暗里沉沒。
我將在不知道時候的時候獨自遠行。
我獨自遠行,不但沒有你,并且再沒有別的影在黑暗里。
在這些詩句中,我們聽到的是“影”想獨立的自由意志的表達。
然而我不愿彷徨于明暗之間,
然而我終于彷徨于明暗之間。
你還想要我的贈品。我能獻你甚么呢?無已,則仍是黑暗和空虛而已。
這些的詩句中我們體驗到“影”的尷尬和無奈。
然而黑暗又會吞并我,然而光明又會使我消失。
倘若黃昏,黑夜自然會來沉沒我,否則我要被白天消失,如果現是黎明。
我能獻你甚么呢?無已,則仍是黑暗和虛空而已。
這樣的詩句中讓我們體驗到“影”必然被吞沒的命運和絕望、虛無
我愿意只是黑暗。
我愿意只是虛空,決不占你的心地。
我愿意這樣,朋友——
只有我被黑暗沉沒,那世界全屬于我自己。
在這些詩句里我們體味到的是絕決和在自我毀滅中自我肯定的企望。
如此以來,“影的告別”形象向我們昭示了這樣的意義:它借“告別它所不愿意的”,來抒發自己獨立、自由的意志;借“只能彷徨于明暗之間”的存在狀態,表達自己處境的尷尬和無奈;借“黃昏”和“黎明”的命運來暗示自己最終的毀滅,以表達一種絕望和虛無感;借“沉沒于黑暗中的擁有”,表達一種絕望中的自我肯定意愿。因此,《影的告別》中的“影”并沒有告別彷徨、苦悶、虛無和失望,而恰恰是通過“影的告別”之意象來表達了彷徨、苦悶、虛無和失望。
至于,有學者認為該作品的“‘影’代表著‘黑暗’與‘光明’之間的‘中間物’”,整個“影”的形象是魯迅“反抗絕望”的象征,是“影”在“絕望中流溢著對生命的珍惜和緊迫感”的表現{12}。我認為這是對“影的告別”形象意義的拔高,因為如前分析,“影”在最后至多也就表達了在走向黑暗和自我毀滅中自我肯定的愿望,而整個作品彌漫著的是一種“想自由獨立而又無奈苦悶、絕望虛無而又想自我擁有”的彷徨、纏綿、憂悒的情緒。正如王乾坤先生指出的:“‘影’的彷徨無著,是人的本真的生存狀態。”{13}《影的告別》所塑造的“影的告別”形象也許就只是表達了這樣一種生存狀態和情緒,從而使它獲得了一種深沉的深刻。
{1} 許杰:《〈野草〉詮釋》,百花文藝出版社1981年版,第104—105頁。
{2} 李何林:《魯迅〈野草〉注解》,陜西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版,第43頁。
{3} 孫玉石:《〈野草〉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42頁。
{4} 石尚文、鄧忠強:《〈野草〉淺析》,長江文藝出版社1982年版,第22頁。
{5} 郜元寶:《魯迅精讀》,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166頁。
{6} 胡尹強:《我愿意只是虛空,決不占你的心地——魯迅〈影的告別〉破解》,《浙江師范大學學報》(社科版)2002年第3期,第2頁。
{7} 許杰:《〈野草〉詮釋》,百花文藝出版社1981年版,第106—107頁。
{8} 王瑤:《論〈野草〉》,見《魯迅作品論集》,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年版,第135頁。
{9}{10} 王乾坤:《“我不過一個影”——兼論“避實就虛”讀〈野草〉》,《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2007年第1期,第115頁,第117頁。
{11} [英]波西·比希·雪萊等:《邂逅一首浪漫詩》,方雪梅編譯,天津教育出版社2007年版,第198頁。
{12} 參閱汪暉:《反抗絕望:魯迅及其文學世界》,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8年版,第268—271頁。
{13} 王乾坤:《魯迅的生命哲學》,人民文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32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