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面對天堂一般的圣景,你全部的激情與感嘆,只能來自大自然的絕妙與神奇。與之相比,九寨溝人在大自然留下的痕跡,則顯得那么微不足道。然而,正是這微不足道的痕跡,卻清晰地印證了九寨溝人在與大自然相守時,對一木一草持有的宗教一樣的情懷。
原始森林是九寨溝著名風景點之一。蒼蒼莽莽的林海,覆蓋著一片開闊的坡地,森林的盡處,是藍天白云下起伏連綿的雪峰。游人陶醉于雄渾、靜穆的自然大美中,完全忽略了腳下棧道的存在狀態。這是一條用原木修建的、沿著森林邊沿蜿蜒伸行的棧道,邊沿多處于斷崖上,又是2000多米的高海拔,足見棧道修建時的艱險。
我見到的棧道上的樹木,自由自在的,隨著自己的性子,散散漫漫地生長著,一副原著居民的派頭。這些樹木有的直立,有的彎曲,人經過時,必須側身或躬行。我揣度到九寨溝人的苦心,不止出于對生靈的敬重:當人在樹木面前側身、躬行時,就會油然生起對大自然的敬畏之心,敬畏之下,足以使人類在與自然相處時,變得謙卑起來。
在九寨溝的一天晚上,旅游團組織到居民家中聯歡。主人是羌族人,以牧養牦牛為生,這引起了我的疑惑,在九寨溝的景區內,為何沒有一絲放牧的痕跡?主人向我介紹,九寨溝的藏羌人,世代都以牧養牦牛為生,當地豐沃的草植,是他們天然的牧場。九寨溝開發后,牧民在政府引導下,將牦牛遷移到遠離九寨溝200多里外的草場放牧,有的牧民因條件所限,只好放棄了延續千百年的生存方式。大跨度放牧帶來的高成本,政府有沒有補貼?即使有,人在牧途折返的勞頓,撇家別親的掛牽,這些,是無法補償的。更重要的,是藏羌人的許多傳統習俗,隨之改變了,這是多么痛苦的文化割舍和巨大的精神擔當啊!
離開九寨溝時,我恰好看見一隊攜帶干糧、水和帳篷的藏羌人,驅趕著一群牦牛,沿著九寨溝通往山外的路,緩緩而行。前方是迢迢艱險的路途,身后,有九寨溝豐盛肥美的草植。蒼茫的暮色里,這些從大自然面前悄然退出的牧民和牦牛,被血紅的余暉涂上了一層悲壯的意味。
長長的遠牧隊伍,離九寨溝越來越遠了。可他們離圣潔的天堂,卻越來越近了。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