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沒有終點的轉型

從1970年代至今，臺灣經歷了一場巨大的轉型：不只是從威權到民主的政治轉型，也是社會力與文化創造力的解放。

1949年來臺后，國民黨在丟掉大陸的教訓上，進行黨的組織改造，確立蔣介石的絕對統治基礎。對于社會是嚴密地控制所有社會組織，在經濟領域建立龐大的公有和黨有企業，并建構起一套崇拜主義與領袖的統治意識型態。民間社會只被鼓勵去賺錢與娛樂，無法形成任何自主的社會組織，更遑論公共領域。

直到1970年代初，經濟現代化制造新一批中產階級，國民黨政權此時出現內外危機，于是蔣經國接班時面對權力斗爭而援引外部新力量，臺灣逐漸從“黑夜”中掙脫出來，開始轉型。

一方面是新一代的知識分子透過保釣運動打開的空間和《大學》雜志等媒介開始集結發聲；另一方面政治反對運動也透過辦雜志和選舉的串連，逐步地組織化、挑戰威權。政治場域的開放刺激了思想和文化領域，在長久滯悶的空氣中浮現起一個“新文化”運動，不論是電影、藝術、搖滾、民歌還是舞蹈；尤其這些文化運動熱烈思考本土現實的各種問題。一個半成熟的公共領域于焉誕生。

但黨國體制仍然強大，民眾也還沒有強烈的公民意識，當局最終在這個十年的最后一個月（1979年12月）鎮壓了反對運動，史稱“美麗島事件”。

進入1980年代，改變歷史的動力已經是不可逆轉的。更多民眾起而爭取長久被侵犯的權利：勞工要求改善勞動條件、消費者爭取吃到安全的食品、草根社區抗議嚴重的環境公害等等──社會力被真正解放。文化上，臺灣新電影運動直接凝視現實矛盾，羅大佑唱起了《亞細亞的孤兒》、為“未來的主人翁”吶喊，龍應臺質問大家：中國人為什么不生氣？黨外運動更步步進逼，即使被逮捕，或者雜志被關閉，他們最終在1986年組成了反對黨。

半年后，1987年7月，身體和意志力都已經極為衰落的蔣經國宣布“解嚴”，又半年后，蔣經國過世，李登輝接班。

“解嚴”遠非轉型的終點，而是開啟了更多可能性，因為壓迫著市民社會四十年的鐵蓋子被徹底掀起。1988年，公映了侯孝賢涉及敏感題材的《悲情城市》，工人集體罷工要求組織獨立工會，農民走上臺北街頭，各種社會運動的頻率和強度都更為增加。

經濟自由化的呼聲也從這一時期出現，他們要求打破黨國資本主義的壟斷，給予民間經濟更多發展空間。

1990年代以來是政治、經濟、社會與文化轉型的深化，政黨輪替達到另一個高潮。

不過，從2012年的此刻回頭來看，這個四十年的大轉型并未完成，臺灣的民主質量仍有許多問題：金權政治仍然橫行，地方政治依然腐敗，公民的民主參與也有待加強，貧富不均更是惡化。

但另一方面，臺灣人民已經獲得充分的公民權利，其所展現的公民素質也是兩岸三地有目共睹的。人們也清楚知道，“總統”腐敗了就讓他入獄，執政黨做不好就讓他下臺；雖然還有許多政治與社會問題，但是可以一步步改變與創造。

這是一個沒有終點的轉型，但可以不斷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