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角榮開心攀登長城,比尼克松多登了一個烽火臺

主題圖1是1972年9月26日午間，田中角榮首相與大平正芳外相在八達嶺長城站在很高的第4個烽火臺的留影，拍攝者抓住了了田中角榮躊躇滿志、怡然自得的神情，而其合影者大平正芳卻愉快不起來，顯得心事重重，因為上午在來長城路途中，大平與姬鵬飛外長在紅旗車中進行的兩國建交會談“卡殼”了。建筑師出身的田中首相站在很高的烽火臺上，環視著連綿起伏的群峰，慨嘆道：“雄偉啊！實在是雄偉！古代的中國人就為后代人發展了‘高度的幾何學’，為人類做出了大貢獻！”主題圖2是田中與大平在第1個烽火臺前會見中外記者，供記者們拍照的情景。

田中首相一行9月25日午間抵京，不到24小時，次日一早就迫不及待出發去攀登長城。因此，大平外長與姬外長的正式談判只能安排在途中進行，檔案中稱之為“車中會談”。這年2月，美國總統尼克松是抵京后的第三天才去長城的。衛星技術將美國總統游覽長城的實況向全世界作了電視轉播，這是史無前例的。尼克松不顧一切地攀爬長城，并興奮不已吟誦著“不到長城非好漢”之詩句。于是，長城一下子就比過去任何時候更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它不再僅僅是地理書刊或是學校課程中的那座是極其雄偉壯觀的世界奇跡，它那飽含人生哲理和濃縮歷史滄桑的視覺形象，一下子就如此廣泛地深入世界許多層面人們的心里。尼克松之后，世界各國首腦政要訪華，攀登長城成了行程中“必修項目”。接待過尼克松總統訪華的外交部禮賓官員唐龍彬介紹說，當時有了這么一句口頭禪，外國朋友來北京有3個“Must（必須）”要做：登長城、游故宮、吃烤鴨，而攀登長城則居三項之首。

本來，尼克松瞞著盟友日本對華搞“越頂外交”，就使日本政要與國民甚為不滿。圖3為時任首相的佐藤榮作，1971年冬因尼克松宣布訪華及中國重返聯合國而到國會接受眾多議員質詢，圖左站立的佐藤表情極為尷尬。當時，在佐藤內閣中任通產相的田中角榮，因積極參與和促進“日中備忘錄貿易”，與中國關系較多，其牽頭的“田中派”在執政自民黨內處于有利地位，田中正在競選自民黨總裁，勝選即能出任首相，看了尼克松登長城的實況轉播深受刺激，他暗下決心當選首相后要實施對華外交突破。

這年7月7日，田中勝選獲任日本首相，圖4為其獲勝時的情景。圖5為田中角榮獲勝后舉行的首次記者招待會上，表示其內閣要加緊實現日中邦交正常化，日本輿論為此政見而轟動。田中起用主張實現日中邦交正常化的大平正芳擔任外相（見圖6），立即開展對華工作。田中組閣完成不久，即在東京會見正在日本訪問的上海芭蕾舞團團長孫平化與中日備忘錄貿易辦事處代表肖向前（見圖7），這是日本首相首次會見中國高官，孫平化與肖向前向田中首相轉達了周總理發來的回應田中對記者談話的友好信息，照片由左至右為肖向前、孫平化、田中角榮和二階堂進，四人為中日關系的突破笑得很開心。田中深受鼓舞，巧妙地把握了時機，決斷恢復日中邦交。田中首相訪華的準備工作在快節奏的進行中，圖8為田中飛赴夏威夷與尼克松總統會見商討訪華打算，得到了美方的贊許。圖9為近年田中角榮的女兒田中真紀子回憶她兒時見證的父親頂住右翼勢力干擾，決斷日中復交的情景。全部準備工作就緒后，9月25日午間，白色的道格拉斯DC—8型日航專機降落在北京首都機場，周總理親自到舷梯前迎接。圖10為周總理在日本專機前與田中握手的照片，這是中日兩國在任總理的首次握手。也在這同一個機場上，7個月之前，尼克松總統與周恩來的握手，被譽為結束了一個舊時代、開啟了一個新時代。圖11為中日兩國總理會見歡迎群眾。

次日午后，禮賓車隊抵達長城腳下。田中一下車， 就以矯健的步伐開始了攀登。他對中國的長城向往已久，在出發前談話中說，中國萬里長城與埃及金字塔一樣，“都是進小學后最先學到的外國事物”。他特意囑咐夫人給他準備了爬長城的鞋子，并在院里試穿跑了兩圈。長城的將近30度的陡坡是很考驗攀登者的。不一會，大平外相和二階堂官房長官就氣喘吁吁，落后了一大截子了。按原定計劃，田中登至第3個烽火臺就行了，半年多以前，尼克松也只到了第3烽火臺，但是田中仍不肯罷休，一口氣攀登至了第4個烽火臺。日本與西方記者們紛紛從長城發出現場報道說，“田中遠遠超過了尼克松”。

與田中角榮興致勃勃、健步如飛不同，外相大平正芳卻顯得步履沉重，說話也很少，因為談判的重擔壓在他肩上。在歡迎酒會上，田中致答詞時談到侵華歷史時說，“過去幾十年之間，日中關系經歷了不幸的過程。其間，我國給中國國民添了很大麻煩，我對此再次表示深切的反省之意”。談起那場戰爭，首相僅表述為給中國“添了麻煩”，中方很有意見。再到“車中談判”時，兩個外長寒暄談起皆是同歲數，氣氛雖很好，但是在中日間戰爭狀態怎么表述結束，“日蔣條約”處置的問題上，陷入了膠著狀況。日方認為，在日本政府與蔣幫集團簽訂的“和約”中，已經宣布過結束戰爭狀態，要是在這次聯合聲明中再次宣布結束戰爭狀態，等于內閣政府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因此，日方就提出或者由中方單方面宣布，或者以“全面存在和平關系”代替“戰爭狀態結束”。中方明確表示不同意，理由是：日方這種說明，等于仍然承認臺灣蔣幫集團是中國的合法代表，中方當然不能接受。在處置“日蔣條約”問題上，中方態度也十分明確，表明這個條約是非法的、無效的、應當予以廢除。日方在談論一開始的時候，對于中方這一立場表示理解；但是日方表示也有難處，條約是國會批準的，廢除也得經過國會，要是日方在談判中接受了中方觀點，就會被認為20多年來日本政府一直在欺騙國會與國民，將會受到猛烈的批評。因此，日方主張不要在聯合聲明中明確提出這一“條約”的廢止問題，希望能找到一種恰當的方式。登長城返回釣魚臺賓館后，大平與姬鵬飛的談判，仍然沒有突破。大平的態度很坦誠，他說：“那場戰爭的性質，中國人所堅持的那些觀點，我個人都同意，當年我作為大藏省的一個官員在張家口呆了22個月，我怎么不知道那場戰爭對中國人民意味著什么呢？我怎么不知道中國人民是怎么看待日本軍隊的呢？我太清楚了。”他又說，“田中先生比我年輕一點，戰爭后期田中也被征兵了，派到東北牡丹江。他剛剛到東北就得了霍亂，住在陸軍醫院，他也知道那場戰爭意味著什么。現在日本和臺灣地區還有所謂的外交關系，親臺灣的勢力也比較強烈，自民黨內的反對勢力很強。在這個情況下，你讓我們完全承認這一點，完全按照中國想要表達的內容來表達，田中和我回不去，回去以后我們也站不住。就算我們簽訂了聯合聲明，或者簽訂了其他什么政府文件，一回去也許我們就倒臺了。”姬鵬飛外長說：“但是‘添麻煩’的說法，我們也無法接受。”因此，這個談判就很困難了。姬鵬飛外長說：“我們倆同齡，我們是各為其主，各為自己的國家在爭，但是，你這個態度很好，很誠實，你講的你們的處境和困難，我一定把情況向周恩來總理報告。我們應該找到一個合適的表達方式，就是你們能過得去，中國人民也能接受。”

回到釣魚臺國賓館，大平很焦急，下車即去找田中。田中一邊洗澡，大平一邊在旁邊匯報談判情況。周恩來也聽取了姬鵬飛關于“車中談判”的匯報，姬鵬飛告訴周總理，大平盡管在長城寫了一首七言漢詩，但情緒不如田中高。大平的詩后兩句，“山容城壁默不語，榮枯盛衰幾若夢”，透露了大平的心情。游覽長城之后返回城里，這天下午，預定4時15分在人民大會堂福建廳舉行第三輪首腦會談。圖12為周總理與大平外相握手。會談前奏，周恩來從長城談到了田中的書《日本列島改造論》：“萬里長城超過一萬華里，但是不到一萬公里，只有六千公里長；我注意到了你的《改造論》里計劃修造6千公里長的高速公路吶。” 田中聽了十分高興：“初步計劃到1985年要修造至9千公里。日本有人認為改造日本列島甚有困難，今天我看了萬里長城，更有信心了。我們改造列島是有可能實現的。” 從長城的話題轉入了談判正題。雙方有分歧的問題有了妥善解決方案。在兩國政府首腦間，直接討論如何處置“日蔣條約”中關于日中間已經結束戰爭狀況的懸案問題上，田中說：“怎么樣才能使雙方都交待得過去呢？昨天我曾經鼓勵我們的外交官們開動腦筋。” 周恩來胸有成竹地說：“我有個主意，想用這樣的說法來表述，就是‘中日關系正常化結束了兩國間迄今為止的不正常狀況’。”田中、大平兩人不約而同地重復了一遍，互相望了一眼，大平點了點頭。田中臉上露出了笑容，說：“好。 ‘結束不正常狀況’當然包括了‘戰爭狀況’。” 日本學者古川萬太郎在《周恩來與日中關系正常化》一文中傳達了日方的感受：“周恩來實在是高深莫測的人物。據說，在日中首腦會談時，周恩來提出這個方案之后，田中、大平才確信邦交正常化可以實現。” 關于兩國間存在的釣魚島爭議，雙方同意當前服從邦交正常化的大局，先將其擱置起來，以后再說。下午的首腦會談，氣氛是很和睦的，雙方在信任的基礎上會談，基本達成一致。最后只剩下一點，即日臺間外交關系何時用何種形式結束，雙方尚未達成協議。在田中會見毛主席之前，中日首腦進行了三輪會談（見圖13、圖14、圖15）。原則問題基本解決之后， 9月27日晚，周恩來陪同毛主席在中南海會見田中角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