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原因,廠里的那些訂單變得稀稀落落,昔日車間熱火朝天的繁榮景象不見了。慘淡的現(xiàn)象一直持續(xù)著,沒有人知道何時會好起來。對于這種輕閑得讓人發(fā)慌的日子,也許其他姐妹耗得起,我耗不起,因為家里面還有一個弟弟在讀書呢,靠我父親一個人支撐是很艱難的,經(jīng)考慮再三,我辭工了。
辭工后我游蕩多日依然沒能找到個那怕是像樣一點的工作。有一天,我去鎮(zhèn)上買東西,發(fā)現(xiàn)一家叫凱悅的大酒店門前張貼著鮮紅的招聘啟事,我想也沒想就去前臺詢問。
接待我的那位負責人問我想做什么工作?我遲疑了。這個酒店招聘的職位有好幾個,諸如經(jīng)理、領班、公關、推廣、DJ、服務員等等。我沒有能力去應聘“官位”,而公關這樣的職位,如今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好說我想做服務員。那位負責人看了我?guī)籽郏ㄗh說,服務員工資低,上班時間長,你就做一名DJ吧,能掙不少錢的。
我一聽說能掙不少錢,就來了勁頭,忙問什么是DJ?負責人說,就是在包房里面給客人放放音樂而已,很簡單的,再說我們會對你進行培訓的。就這樣,我稀里糊涂的成了一名DJ。
平日里,我們就對這種休閑娛樂場所有一些認識,知道一點所謂的內幕情況,但我想,只要端正心態(tài),潔身自好,在哪里工作都會一樣的。殊不知,上班的第一個晚上我就領會到了它的不一樣。
我第一個晚上看的那間房是業(yè)務經(jīng)理給定的。我記得和我一起看這間房的還有一個服務員,他叫潘世峰。
平時我看這個人很斯文的,所以在我心中我認為他一定是一個正直不錯的人,對他很客氣,有什么不懂的虛心向他請教。看房的過程中一切都很順利,就是定房人在房間喝醉了,其他沒有什么事情發(fā)生。客人玩得的很開心,直到12點半才結賬,就在結賬時,事情就發(fā)生了,是因為小費的事。
我們做DJ的沒有底薪,收入完全來自客人給的小費,而服務員每個月有1200元的底薪。本來房間里叫了三個推廣小姐,客人先把推廣小姐的小費付了。有一個推廣姐妹心腸好,對客人說,還有DJ和服務員沒有給呢。客人就拿出100元來遞給我,服務員卻伸手拿了。一般來說,服務員的小費是可給可不給的,而我們DJ,不給小費的話,我們就白干活了。
這時我們的周部長走進來跟客人說,還有DJ的小費沒有給。客人說現(xiàn)在沒有錢了,要不下去取。周部長只好叫服務員潘世峰跟下去拿,潘世峰叫我也去,我們一起下了電梯。客人上了車就要走,這時那個推廣小姐很仗義,擋住車門不讓客人走,潘世峰也叫我攔著車不讓客人走,不料他卻一個人偷偷地跑了!
客人后來說不會再給錢了,因為他已經(jīng)給了,他要我把服務員的那100元要回來。我說要來也差100啊,再說你都給別人了,怎么要啊?就這樣吵著鬧著。不一會那個推廣小姐把我們公司的內保洛隊長叫來了。洛隊長一來就對客人說,如果你今天不給DJ的小費,你就別想回家!這時我們的主管吳部長聞訊也趕來了。可能是因為五大三粗的洛隊長的原因吧,客人怕了,就又給了100元。然而洛隊長和吳部長都說,100不行,最少200元!客人說還有100去那個男孩那里要……他們又吵起來了。看到這種赤裸裸現(xiàn)實的場面,我感到鼻子酸酸的,好委屈,好想哭,眼淚在眼睛里打著轉,忍了幾次才忍了下來。后來我說,我不要了!掩面跑回了樓上。
回到4樓,我問服務員潘世峰,你為什么那么自私啊?你自己拿了錢就不管了,你那100元我非要吳部長向你要回來不可。他沒有說話就走了。這時吳部長走進來,返身把門一關就對我說,你在這里上班就學狠點,就像那服務員一樣,他很陰的,你明白嗎?你不要那么單純,不管你做什么,你首先要把自己應得的拿到,再為別人想。做夜場不可以這么單純的,你知道不?我說,吳部長,那服務員那么壞,你把他那100元要來吧,吳部說他到手的錢會給你嗎?你呀,在你不了解某些人的時候,你不要把別人想的那么好,尤其是男人。
果真如我們吳部長所說,壞人無處不在。正當我正要下班時,剛才幫助我的那個內保隊長又來了。他要我坐下來跟他說說話,我就坐下了。他在我面前自我吹噓了一翻,無非是一些自鳴得意的事情,說他在派出所上班的往事,說他怎么怎么的利害法,也跟我說了一大堆做人不要太老實了,不要太天真了,說了好多好多無聊的費話。后來要了我的電話,臨走時說要請我吃宵夜。
下班路過地下室,碰見了兩個服務員和一個資客部的姐妹。他們又叫我坐一下,然后他們又和我說了一堆什么叫我以后也要學會吃人不吐骨頭等等這類的話。我想怎么這事一下子整個酒店的人都知道啊。后來我順便問了一下我們的內保洛隊長這人怎么樣?那兩個服務員說這個就不要說了,那個資客卻說洛隊長就是個色狼,凡他看上的人沒有一個逃過他的手掌心……越聽我越害怕,急急忙忙打摩的回了出租屋。
夜里回到家,剛坐下,那個洛隊長就打電話來了,叫我出去吃宵夜。我說不去了,我回家了。他說沒事的我開車過去接你。我說,唉呀!我都沖好涼,睡覺了。他說再起來。我騙他說我姐不讓我出來,下次吧。想想資客說的那句話,我全身忍不住發(fā)抖,這是什么環(huán)境呀!
在這個燈紅酒綠的地方,到這里來燒錢的人就是要買個高興、開心,所以那種動手動腳的事情常常發(fā)現(xiàn),我也不能幸免,遇上了一個怒不得惱不得,對我不懷好意的客戶。
他是一個活生生現(xiàn)實的有錢人,聽說是開電子廠的。那天他來我們KTV唱歌,是帶著他公司的幾個管理人員來的。本來這間房是輪到同事鐘素貞看的,可是她去房間的時候,主客說這個DJ公主矮了一點,換一個。鐘素貞退出來跟主管說明了情況。主管說下個輪到誰了?看對講機的說,該輪到杜娟了。主管說杜娟可以嗎?同事們都說可以去看看吧。就這樣我去了。主管告訴我那人姓王,吩咐我叫他王哥就可以了,他很挑剔的,你要小心點。
我小心地走進房間里,入眼就看到他那大大圓圓的肚子,肥胖的臉,我只覺得惡心。我努力讓自己笑得開心點。我站在門口,定房人馮萌萌說,王哥這個DJ不錯吧!他點點頭。我也松了口氣。
看房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他很愛唱陳星的歌曲,他本人也應該是70年代的人吧。中途他要我和他合唱一首歌。
我心想他不是廣東人,唱《相思風雨中》和《片片楓葉情》這些粵語歌,他一定不會的,我就說那我們就唱一首《選擇》吧,他說沒問題。唱歌時他要我坐在他身邊,我說不好意思,我們是不可以坐沙發(fā)的,我只好蹲在他旁邊勉強把歌唱完。后來他問我要了電話號碼。在這里工作,酒店方面都要求我們對客戶要拉攏,搞好關系,再說有了回頭客我們才會有收入,所以也就給了。12點結賬時,他拿出好厚一疊錢出來發(fā)小費。有兩個業(yè)務經(jīng)理也在里面,我心想如果他是一個大方的人,那么他一定會通發(fā)的。結果他發(fā)了推廣員和我的,就不發(fā)了,服務員也不發(fā),后來馮萌萌抱著他要,他才給了100元服務費,我心想這人很小氣。
第二天下午兩點,我剛起床,他來電話了叫我出來陪他喝下午茶。剛好好朋友何燕說叫我出來逛街,我就答應了他。說好了我在友誼書城等他,見到他,我們又去佳華接何燕,見到何燕,我叫何燕看看他開的是什么車,有沒有料,一般我們看到別人開寶馬、奔馳,我們就會尊敬他。潛移默化中,我不知不覺也變得勢利了。但是他開的只不過是別克,所以我們覺得也不咋樣的。他看到何燕也要和我一起去,他就不同意,說只能讓我一個人去。何燕說這很明顯他想和你單獨相處。我想了想不去了,他這人太小氣了。后來他又打電話過來說,有事和我商量。我叫何燕等一下多打我的電話,然后我就去了。上了車,他就往松崗去。我說我不去那么遠的地方,你停車吧。他說放心,你跟了我不會后悔的。我說我就不去,我要跳車了。他沒法,只好把車停下。最后他很直接的對我說叫我做他情人。我說,我從沒談過男朋友,這個不可以答應你。他說,我等你,給你時間,明天我抽時間去給你買手機,買戒指!我說,不用了。他說,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樣的。就這樣,他在車上跟我啰啰嗦嗦的,說一些曖昧的話。這時何燕打電話來了。我說我們主管打電話來叫我去上班。他就拿出兩疊錢來說,你現(xiàn)在去上班值多少錢啊?你現(xiàn)在跟我不到半小時這些錢就給你了!我說,我們才剛認識,不行的。他說,沒事的,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我說,不是錢不錢的,我主管都打電話來了,我要尊重他啊,畢竟他也是我上司啊,下次我們再說吧!一邊我又發(fā)個短信給何燕,叫她不停的給我打電話。他沒辦法了,只好把我送回酒店。
我在酒店門口見到了何燕,叫何燕給我想想對策,怎么對付他?何燕說,先看看他大不大方,如果是很有料的你就犧牲自己一次哦。我說,我不,他太惡心了。何燕說,你把他想成劉德華、謝霆鋒啊。我說,我才不能,他的錢我不希罕。
晚上我上班時他又打電話來說明天帶我去購物。我說明天再說吧。何燕和袁園給我出主意說,明天叫我和他去買手機,買了后就發(fā)短信給她們,然后她們再把我接走。我說還是不要了,我自己又不會忽悠人,還是不要去了。袁園說,這么好的機會,你跟他一次不到半小時就有那么多錢,你這樣打工要多久才有啊?你就別錯過了!我說,我真的不想跟那些男人耍來耍去的。
第五天他又來我們酒店唱歌。那天剛好是我生日,我有點感冒就一個人躲在倉庫的洗手間。過了一會,我們主管沖過來找到了我說,有間房的客人點你看房。我說不可能吧,我沒什么客人。主管叫我快去,我就去了。
進去一看,那個所謂的王哥不在,可能在洗手間。其他的幾個男的一見是我就說,對,就是這個!叫她來看我們的房,長的高會唱歌。我一見是他們,我就沖出去,對主管說,我今天不舒服,肚子痛,看不了房,您安排下一個吧。主管就把下一個安排去了。后來同事們都說,杜娟,那人到底把你怎么樣了,怎么不去看他的房?有錢不賺!我說,我見了他就惡心!
我的工作時間是每天晚上七點上班,夜里二點下班。白天沒事也不知去做什么,上網(wǎng)不好玩,逛街不好玩,在家睡覺,睡醒了又一個人對著窗口發(fā)呆。上班也是比在工廠輕松多了,錢也掙得多,可是,心里面一直不踏實。在這個物欲橫流的年代,發(fā)生什么事,哪些人愿意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的,我們都不能用一個標準去衡量對與錯、是與非。別人我管不了,可總能管得了自己吧?但是我心里面總還是害怕,害怕這種環(huán)境。不說別的,時間一長,我肯定會養(yǎng)成好吃懶做的壞毛病,想想還是工廠里充實些。
半年之后,我又回到了原先的工廠,在轟隆隆的機器聲中奔忙。
責 編:謝荔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