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羌是縣城老街上的一名流浪漢。一年四季,他從不戴帽子,上身一件單衣,還不扣鈕扣,袒胸露乳,裸露的部位呈紫銅色,太陽曬不會退皮,刺骨寒風冷不會顫抖;下身一條寬松的單褲,一條大紅色破布巾緊系在腰上;腳上穿著的鞋子,有時左腳穿軍用膠鞋,右腳拖著涼鞋;有時右腳穿著破爛的黑色皮鞋,左腳卻穿著半新不舊的休閑鞋;他對穿著看似顛三倒四,卻三天兩頭換洗;看似不怎么華麗搶眼,與身體七長八短的還不相搭配,但還顯得有些干凈(與大街上同行人員對比而言)。這些方面也許就是他招人喜歡的原故吧!
令人奇怪甚至有些驚訝的是,他風里來、雨里去地流浪,身體一直都是好端端的,感冒藥都沒有吃過一粒。
老羌還有一個最大的優點,從不留長發,胡須定期整理,臉不算臟,最起碼一個星期他還會自己洗上一兩次。看似是一個正常人,其實他的智力卻很差。
據說,生下他不足三個月時,突然發了一場高燒,到縣城醫院打了好幾天的吊針都退不了,年幼的他燒起肺炎并抽風,奄奄一息之時還奇跡般地活了下來,這還得有助于一位民間老醫生,他在常用量的基礎上加大了藥量,僅僅給他喂了米粒大的兩粒麝香,老羌的高燒就退了,抽風的病癥也得到了有效控制。命是保住了,但卻因用藥量過度,加之五歲時,父母親相繼去逝,家門戶族們又管不了,于是小小年紀的他,走出鄉村,進入城市,從此流落了街頭,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憨包樣。
在整條街道上,無論身坐豪華轎車的政府官員、商店老板、社會上的地痞流氓,還是普通平民老百姓,大人小娃與他見面,開著車的會搖下玻璃窗伸出頭來,走路的會停下步伐,以不同的方式熱情地跟他打招呼:“老羌好!”除了口袋里不裝錢的,還都會掏出適當的零錢施舍給他,得到恩惠的老羌,見是男的,不論歲數大小會很親熱地叫喊人家一聲“大爹”,見是女的,也無論歲數大小會甜甜叫喊一聲“娘娘(阿姨的意思)”。然后,兩只手交叉轉著,裝出一副開車的樣子,“嘟嘟嘟”叫喊著,忽而向前沖,忽而向后倒退,這滑稽的動作惹得過路行人,商店里的售貨員們,笑了一個翻滾朝天,眼淚都笑了出來。他的出現,給這條繁華的街道增添了幾分亮麗的色彩。
在一個城市里類似人物,屢見不鮮。但是像老羌,在一個城市街道流浪如此受到眾多人的關照呢?實屬罕見。這是傳說中的神仙也難以做到的。
老羌雖然是個流浪漢,但他從來不吃喝別人的殘湯剩菜。在整條街道上,有大大小小餐館十多家,他卻家家可以進去飽餐一頓,還從不會賒賬,即便有也是短時間的。
有一段時間里,細心的人們發現他和一個街頭流浪女人走得很近……
看他,一年四季在大街上漂泊流浪,風吹日曬,一些好心的人集資在背靜的地方搭了一個臨時的窩棚給他和她落腳。一個多雨的夏季,老羌頂風冒雨往“家里”跑。
此時此刻,一群流浪漢在為這個“家”發生“爭奪戰”,而大動干戈,打得頭破血流,鼻青臉腫。那個女的被嚇跑了,從此再沒有在老街上出現過。見此情景,他一言不發,擦干了傷心的淚水,搬著自己的“家當”,走在風雨中,頭也不回一下,獨自一人一直流落于老街上,仍然過著屋檐遮風避雨,街道為臥室的艱辛日子。
在整個縣城里,古老的街道上,三鄉四碼頭的人交叉聚集在一起,很是熱鬧。“十”字街頭恰恰是老羌的常駐地。不知啥原因,近段時間,打架斗毆、偷盜搶竊現象,就像家常便飯一樣。事后,公安人員調查詢問老羌,他吞吞吐吐,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于是有人責怪他:“笨了吃牛糞,出現這些事情也不會制止一下或報警。”老羌在老百姓心中的聲譽和地位,瞬間一落千丈。從此受到了冷落。只得飽頓餓頓躺睡在街頭熬日子。
龍年春節前夕,一個深夜零時左右,“十”字街口,一群社會二流子圍攻一位中年婦女,婦女被打倒在地上,額頭上滲著血,躺在街道上痛苦地呻吟。他們還不停地搶奪她耳朵上的金耳環、手腕上戴著的戒指和手提包里的錢物。
“喂!你們自由厭煩了,要去住住公家不要錢的房子。”一個洪亮的聲音震耳欲聾般從原老公安局方向傳來。
“快跑,老貓來了。”二流子們見狀,當場被嚇得魂不附體,他們把搶到手中的錢物往街道上一扔,然后,瘋狗似的夾緊尾巴,朝著街頭小巷深處跑了。
穿著公安制服的“老貓”,不是別人,正是老羌。有人不解會問,他穿著這套公安制服到底從哪里弄來的呢?誰也說不清楚。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憑他的為人,他一定不是去偷去搶的。
二流子們被嚇跑后,老羌立即叫來一輛出租車,護送中年婦女到縣人民醫院進行了包扎,并在第一時間通知了她的家屬。確定婦人平安后便又回到老街上繼續流浪。此婦人的家屬是縣政府工作的一位官員,他到醫院后,十分感激,并通過主治醫生知道了舍己救人的是流浪漢老羌。第二天拂曉開著小車,特意來到老街上找到了還在街頭熟睡著的老羌,感謝他樂于助人的精神,并拿出大筆資金表示酬謝!
這位官員,好話說了一大籮筐。老羌呢!一個勁地搖著頭,就是不愿意接受他的酬謝。
翻過春節,老羌再沒有回到老街上來流浪。又到了十冬臘月,仍不見他的身影在老街上出現,來年開春還是不見他的身影。
關于老羌的去向問題,在老街上說法眾多:
有的說,這位官員,被他舍己救人的精神所感動,在一家企業給他謀了一份職業。做什么?沒有人講。
有的說,他遭到那群二流子的報復,腳踢手打一陣之后,用一只口袋裝了放上車,運走了。
有的說,他跟著幾個跑運輸的老板到廣東深圳去了。去做什么?無人知曉。
一個縣城老街居民,從深圳打工回家后,講得更富有傳奇色彩,說他在深圳見到過老羌,背上背著一個孩子,手里牽著一個女人……
縣城老街,依然如故。
責 編:黃素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