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色微明,我即刻翻身起床,瞟了一眼時鐘,剛好六點(diǎn)整。五一勞累過度,雖然一夜過去,身體尚有些酸軟,被太陽灼傷的皮膚還在隱隱作痛。此時,妻子和女兒睡得正香,我不敢驚動她們,輕輕開門來到盥洗間。一陣洗漱之后我走出了家門,此時才發(fā)現(xiàn)雙腳不聽使喚,更不能像往日那樣健步如飛。本想放棄晨跑,可想到健康是一筆財富,眼下物價飛漲,微薄的薪水早已入不敷出,要是身體再出點(diǎn)什么問題,那可真是雪上加霜。最終,我跛著雙腳走到了宿舍大樓外。
穿過茂密的山林,很快來到生態(tài)小路。樹蔭下,幾個老人正在練習(xí)太極拳,有的白鶴晾翅,有的海底撈月,個個神情專注,心無旁騖。看到他們那仙風(fēng)道骨的身軀,我的心靈再次受到莫大的震撼,在嚴(yán)峻的生存環(huán)境中,煉就結(jié)實(shí)的體魄,勝過金山銀山。一陣放松之后,我開始慢跑起來,陣陣清風(fēng)送來了淡淡的花香,小河流水潺潺,林間時聞山雀啾啾聲,清晨真爽!
滿頭大汗跑回家中,女兒已起床,早餐擺在桌上,還是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每天都吃這東西,其實(shí)我完全沒胃口,可想到眼下家境艱難,我哪能挑剔?勉強(qiáng)將一根根面條送進(jìn)了肚子。看看時間尚早,妻子正在逗孩子吃飯,我趕緊洗洗碗筷,拖拖地板,力所能及為她分擔(dān)一點(diǎn)家務(wù)。不一會兒,時針已指向七點(diǎn)五十分,我輕輕握了握女兒的左手,她則用右手向我做再見的手勢。“午飯吃什么?”妻子趕忙問我。“不要問我,問小孩和老人。”我轉(zhuǎn)身走出了家門。
上午
在辦公樓前打了卡,看看時間,七點(diǎn)五十九分,還好,沒遲到。坐下身來,我首先打開電腦,隨后到茶水房打了一杯開水,然后泡上少許綠茶。哦,可不要誤會了,其實(shí)我喝茶并非為了享受,而是為了治病,治我頭上的白發(fā)!家人都說我未老先衰,剛?cè)氩换笾辏瑑婶W染霜,頭頂花白。老板則說我這白發(fā)影響了公司的形象,看不到年輕人的朝氣蓬勃。可是我始終不情愿染發(fā),總覺得那是自欺欺人的做法。當(dāng)然,還有一個不好說出口的原因,對我來說,這又是一筆不大不小的開支。喝了幾個月綠茶,可始終不見效果,我因此憂心忡忡。有時我在想,如果這樣繼續(xù)白下去,要是某一天失去了這份工作,頂著一頭白發(fā)做苦力肯定都無人要。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斷了我的愁緒,拿起話筒,才知道是老板大人,我洗耳恭聽,原來是要我?guī)退k理入臺證。我趕忙詢問入臺時間,他很不耐煩地說了一聲:“下周星期二。”這怎么可能?滿打滿算只有八天時間,根據(jù)以往經(jīng)驗(yàn),至少也得兩周。怎么辦?我小心翼翼敲開了他的辦公室大門,“老板,時間太短,辦入臺證可能有些困難……”還未等我說完,他即刻咆哮如雷:“有那么困難嗎?為什么別人做得到,你卻做不到?我要你有什么用?”真是自取其辱,我膽戰(zhàn)心驚退回到座位上,一次次望著電腦發(fā)呆。突然一個念頭從眼前閃過,我決定繞道而行,讓一位臺灣旅行社的朋友給他解釋看看。聽到我的苦衷,那位朋友非常樂意幫忙。一個電話打過去,原來老板并不急于去臺灣。我如釋重負(fù),忙碌了一個上午,總算準(zhǔn)備好了他的入臺申請資料。
中午
下班回到家中,老人孩子正等著我吃午飯。無辜挨了一頓罵,我哪有食欲?妻子見我臉色陰沉,忙問何故。我欲語不能,想找個借口搪塞過去,哪知她早已看穿了我的心思,提醒我不要把工作上的事情帶回家來。我知道她也活得很累,除了帶孩子,還要料理全家的衣食住行,一天忙下來,常常精疲力竭,比我上班還苦。我即刻強(qiáng)裝笑容,可始終打不起精神,飯菜到口中卻難以下咽。望著白發(fā)蒼蒼的父母,還有嗷嗷待哺的女兒,我暗自心酸,以后的路還長,我這瘦弱的身子能肩負(fù)起如此重任嗎?
勉強(qiáng)吃了幾口米飯,我趕忙上床午睡,可女兒卻在床上咿咿呀呀鬧個不停。小兒不懂事,我哪能同她計較?但我知道,中午休息不好,整個下午肯定泡湯。我強(qiáng)迫自己閉上雙眼,任她吵吵嚷嚷,沒想到她很快便睡著了。我慶幸自己可以好好休息一會兒。
“咚咚咚”,有人在敲門,我忙問妻子,原來煤氣提前送來了。本來說好下午2點(diǎn),可已到了家門口,總不能讓人家再跑一趟。我從床上掙扎起來,兩眼惺忪翻箱倒柜終于找到了130塊錢。折騰了幾分鐘,再次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小睡了一會兒,睜開眼睛,已是一點(diǎn)十五分。我即刻起床,簡單洗了個臉,快速向辦公室走去。
下午
坐在椅子上還有些神志不清,本想伸個懶腰舒活一下筋骨,可財務(wù)部主管陳兵已走了過來,將一份英文審計報告丟在我桌上,板著面孔說道:“這是急件,你馬上譯成中文。”“既然這么急,為何不早點(diǎn)拿來?”怒上心頭,我禁不住頂了他一句。“你到底做不做?”陳兵和老板沾親帶故,此時更是狐假虎威,看到他那副兇神惡煞的模樣,我最終偃旗息鼓,憋著一肚子悶氣在電腦前敲敲打打起來。一鼓作氣,很快翻譯了一千字,我暗自欣喜,下班之前估計能搞定這幾頁資料。
哪知計劃沒有變化快,此時王總突然打來電話,讓我馬上過去見他。王總脾氣暴躁,眾人皆知,我哪敢惹他?一路飛奔到他辦公室,才知道生產(chǎn)線缺鏡頭,八條拉已停了五條,火燒眉毛,他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恰似熱鍋上的螞蟻。把采購主管臭罵一頓之后,王總令我當(dāng)天找到現(xiàn)貨,否則自己打包走人。我又不是采購,這不是故意為難我嗎?越想越窩火。突然“咯噔”一聲,門牙竟然被我自己咬斷。怎么辦?我大吃一驚,現(xiàn)在上醫(yī)院也許還能粘接上。可是,如今受命于危難之中,我豈能擅離工作崗位?公事私事交織在一起,我一臉茫然。一番思想斗爭之后,我的心情很快平靜下來。事不宜遲,我立即上網(wǎng)查詢,一條條信息讓人眼花繚亂,看似有望,可一個電話打過去,即刻卻又成了泡影。時間很快到了下午四點(diǎn)鐘,王總不斷打電話來詢問進(jìn)展情況,聽我支支吾吾,即刻大發(fā)雷霆,嚇得我冷汗長流。急中生智,我馬上想起了另一家日本商社,或許他們能幫我想想辦法。上天有眼,原來他們竟有很多存貨!我欣喜萬分,立即稟告王總,得到的是一句口頭嘉獎:“干得好!”
這時,陳兵又來催問資料翻譯好沒有。天啦,我又沒有長三頭六臂,哪有這么快。離下班還有半個小時,我只好回復(fù)他晚上九點(diǎn)前可以交稿。“你這個傻兒,白讀了那么多年書,二十幾個英文字母都沒學(xué)好。”陳兵出言不遜,隨后揚(yáng)長而去。我握緊拳頭,卻又告誡自己要學(xué)會忍耐,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晚上
晚餐桌上,我狼吞虎咽,家人都覺得很奇怪,我馬上解釋晚上還要加班。“老是加班,加班,就算你累死在辦公室,有誰同情你?”妻子的觀點(diǎn)也許正確,可我卻不想把今天的工作拖到明天,更何況已向陳兵許下諾言。剛剛吃過晚飯,我又匆匆走進(jìn)了辦公室,在電腦前一坐便是兩個小時。八點(diǎn)半,審計報告從英文變成了中文。我長嘆了一口氣,今天的工作總算完成。
“漁樵,你過來!”原來是老板娘在叫我。哦,還有什么事呀?聽她說了幾句,原來是要我在網(wǎng)上幫她招聘幾個工程師。“那人事部又干啥?”話到嘴邊,可最終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什么時候要這些人?”我試探著問她。“不是很急,三五天到崗都可以。”她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隨后關(guān)門離開了辦公室。我心力交瘁悶坐在椅子上,她卻鉆進(jìn)了自己的寶馬,一溜煙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三五天上崗還不急?我有氣無力再次敲打著鍵盤,在好幾個網(wǎng)上發(fā)布了招聘啟示,不知有無魚兒上鉤。看看時間,已過十點(diǎn),窗外繁星閃爍,我卻站不起身來。看著桌上的斷齒,酸楚的淚水在我心中汩汩流淌。
責(zé) 編:謝荔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