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人稱老邱或邱哥。4條WSOP金手鏈,2008年WPT冠軍賽冠軍,職業生涯WSOP進入47次錢圈,獲得近300萬美元,職業生涯總獎金近700萬美元。德州撲克Texas hold’em被翻譯成豪膽,而老邱無疑是華人圈最矚目的豪膽英雄。
休閑運動上衣、黑色牛仔,牌王簡單隨意。采訪約在上午十點,老邱準時出現。他紳士地將門打開,等所有人都進入后,關門。因為簽約聯眾,老邱有更多的時間呆在國內,這次的行程14天,每天安排得很緊湊,《全體育》是他接受的第一家媒體專訪。一下車,經紀人Linda透露,與打牌相比,老邱覺得接受采訪更困難,老邱并不善言談。接受采訪前,老邱向經紀人“抱怨”,好像馬上就要考試了,感覺好緊張。
1960年,老邱出生在廣西南寧,童年生活貧苦,常常吃不飽飯。18歲,他赴美國俄勒岡州留學,主修計算機。與中國大多數留學生一樣,靠打工維持生計。老邱住在內陸城市丹佛,不是繁華的大都市,買東西不方便,甚至醬油都只能一個月買一次。小時候餓習慣了,對吃,老邱沒有過高要求,但剛到美國時對西餐還是不習慣,要開一個小時車才能吃到中餐。在美國,老邱當過保姆,開過餐館。在他看來,他在美國初期留學生活與現在中國留學生簡直天壤之別。貧苦的童年和艱辛的美國留學生活也造就了老邱堅毅的性格,老邱坦言這些經歷讓他更懂得感恩。他小時候游泳左耳進水,家里沒錢及時醫治,導致失去36%的聽覺,幾乎聽不見任何細小的聲音。但也許因為聽覺障礙,反而練就了他的觀察能力,無論外界環境多么嘈雜,老邱都能入木三分地觀察對手的一舉一動。
老邱餐廳里的一位猶太客人改變了他的命運。猶太人在當地開了一家會所,經常邀請老邱去坐坐。在這里,他學習了德州撲克,并且展示出過人的天賦。當時德州撲克被認為是游戲,難登大雅之堂。但隨著影響力增大,丹佛市賭場合法化,猶太老板推薦老邱擔任會所領班。但老邱主動要求擔任發牌員,雖然底薪沒有領班高,但發牌員小費更多,重要的是發牌員可以和牌桌零距離接觸,他可以最近距離觀察水平不一的各路牌手。發牌時,他腦子在打牌,慢慢記住分析,久而久之,剛發底牌,各路玩家一叫陣,他就能分析出誰是贏家。
WSOP金手鏈是撲克選手夢寐以求的至高榮譽,如同NBA球員的冠軍戒指,WSOP一年只發出58條金手鏈,許多職業選手苦苦追求一輩子,也無緣觸碰。1996年老邱轉為職業選手,他參加的第一場WSOP賽就贏得冠軍。528人參與,老邱一路過關斬將,同時將39.6萬美元收入囊中,贏得職業生涯第一條金手鏈。老邱有一個夢幻的開始,從此名聲大噪。
2008年WPT冠軍賽讓老邱登峰造極。終桌賽6人最后只剩丹麥人Gus Hansen和老邱,丹麥人來勢洶洶,僅憑借21把牌,就解決掉其他4人。Hansen籌碼2290萬,老邱430萬,兩人相差懸殊,但經過50幾把牌,老邱慢慢占據優勢,最后一把,老邱已經超出對手400多萬。36%贏面,最后,老邱還有16張活牌,其它任何牌就是Hansen贏。老邱想了想,數了一下籌碼,說“我跟”,全場轟動。亮出:紅桃A,老邱三個A,贏Hansen的兩對。而這一天,距離他第一次到賭城并贏得金手鏈已經過去整整12年。冠軍,340萬美元,平日安靜的老邱瞬間爆發,而他的慶祝方式令人驚訝。他振臂高呼,沖到場邊,將五星紅旗披在身上,就像獲得奧運冠軍的金牌選手。“長時間觀察別人,我的身體很疲憊。贏得比賽后,終于可以找回自己,心情很放松,積累的情緒瞬間爆發,這是一種激情的釋放。”
老邱曾在洛杉磯蒙受不白之冤,入獄三個月。由于他的車和搶劫犯車型一樣,警察逮捕了他,也將小孩抱走,這是他刻苦銘心的一段經歷。奪冠后身披國旗的舉動,也是老邱民族情感的自然流露。2011年美國舉辦為警察募捐的慈善賽,外界紛紛猜測由于這段誤抓經歷,老邱不會參賽。但老邱展現出中國人的氣度,不僅參加,而且認真對待,比賽持續到凌晨。美國媒體對老邱的大度贊嘆不已,誤抓老邱的當事警察也向他衷心道歉。雖然加入美國國籍,但老邱的中國情節根深蒂固,飲水思源。
成為職業選手16年來,老邱多次代表中國隊出戰,而令他最難忘的是1999年的首屆世界牌王戰。組委會為各國選手準備國旗,禮儀小姐高舉五星紅旗,老邱孤單地跟在后面,感言:“23個國家參賽,只有我一個人代表中國隊,美國100多人參加。中國人多,但為什么沒有人打德州撲克的?”但正是這屆比賽奠定了老邱世界一流高手的地位,他最后放棄一對K的抉擇,被稱為“偉大的放棄”,這也是他職業生涯最難忘的一張牌。
剛接觸德州撲克的玩家經常認為運氣是關鍵,但在老邱看來,這是門外漢的觀點。“比賽有輸有贏,牌手都想盡力做得更好。我不否認運氣的因素,但不能把運氣當成硬性指標,我更多的時間在研究錯在哪里。贏牌更多靠牌技,要學會放棄。放棄跟贏同樣重要,少輸就是贏。如果明明已經輸了,還在堅持,直到最后別人翻出的牌比你大,那只會輸更多。”


德州撲克是項技術性運動,老邱有獨到的理解。首先要有興趣,之后是逐漸培養技術和心態。德州撲克需要選手時刻保持頭腦清醒,職業牌手拿到底牌后,通過觀察對手的微表情,就能判斷對手和自己的勝率。比賽時,老邱很少說話。因為這樣會少犯錯誤。“比賽時,我很少跟對手聊天,聽力障礙,很難聽清他們說什么。如果經常說話,也會增加出錯幾率。因為說話的語速能反映出內容的真假。如果正常語速,那是真話。但有時你想發出錯誤信息,但可能就是那一秒會讓對手看出破綻。”
老邱的發牌手經歷讓他獲益匪淺,他更善于觀察對手的表情和動作。出牌習慣、面部表情、放籌碼的力度,甚至牌手的穿著打扮,這都是觀察的重要線索。老邱性格內斂,處事冷靜,善于觀察,能通過細微的表情判斷真假,甚至通過對手生活狀況,推測他的出牌風格。許多選手選擇戴墨鏡掩飾表情,但在老邱看來,頂級選手很少戴墨鏡。“通過眼睛獲取信息很重要,選手也會用眼睛傳遞假信息。例如我手里三張牌,有一小對,我知道對手在觀察我,我會故意給他假信息,誤以為我手里的是大牌。”
頂級高手對決絕非僅通過“演技”就能取勝,尤其是頂尖選手互相都很熟悉。2008年WSOP,老邱和丹麥人Gus Hansen終極PK,兩人1998年就認識,并同屬一家公司,一起打牌很多年,但Hansen大部分時間在丹麥,對于比賽之前他的生活狀態老邱并不十分了解。“我會給認識他的朋友打電話,了解他的經濟和家庭狀況,只有這樣才能知己知彼。當然他肯定也會打聽我的狀況。”
WSOP賽事持續兩個月,每天比賽到凌晨一兩點,回到酒店洗澡睡覺已是三四點,中午十二點就要出門比賽。兩個月的時間全是比賽和睡覺。如今,已52歲的老邱只參加百萬美元以上的賽事,將參加的賽事嚴格控制,每天有專業團隊針對他的飲食和健身制定計劃.為了讓老邱營養均衡,經紀人Linda透露,他們把老邱不愛吃的食物包在餃子里。老邱也會經常抱怨,豆漿里一點糖分都沒有(食入過多糖分,會降低選手的判斷能力)。
老邱平時會爬山,最喜歡的運動是高爾夫。雖在牌壇叱咤風云,但生活中老邱的性格很溫和,沒有比賽時,他會更多地陪伴家人。老邱有一雙兒女,他坦言應該更多跟孩子們在一起,如果孩子們大了,想陪他們也沒有機會了。一家人住在洛杉磯,雖然是牌王,但是小女兒根本不知道爸爸的名氣,甚至也搞不清爸爸的職業。兒子喜歡打高爾夫,只有12歲,但水平不低,還經常教人打球。老邱笑著說:“我在家里的受關注度很低,兩個孩子對德州撲克完全沒有興趣。”
隨著年齡增加,老邱的心態也在發生變化。在美國,一些選手贏錢后疏于自我管理,花錢購買毒品,退役幾年后就落魄了。老邱認為中國人家庭觀念強,賺錢就是為了改善家人生活。德州撲克也是一項有深度、內涵和生命力的競技比賽,但并不是每名選手都能領悟。老邱從小熟讀《孫子兵法》和《三國演義》,在他看來,中國文化對他幫助很大。“雖是美國人發明的游戲,但是中國人的性格更適合,中國人擅長智力類項目,比如桌球和斯諾克,中國人有更大的上升空間。就像NBA的林書豪,他是靠腦子和智力在打球。”
據老邱介紹,撲克選手很難堅持到60歲,也有選手70多歲仍參加大賽,但這畢竟是少數。老邱并沒有想過退休,他目前最大的心愿是在中國推廣德州撲克。“中國人習慣將它視為賭博,實際它與棋牌類運動一樣。希望更多中國人憑借技術參與,而不是賭一把的心態參加,用正確的眼光看待這項運動。”
老邱認為德州撲克與競技體育也有相同之處,都需要賽前儲備體能,制定戰術。提到倫敦奧運,老邱流露出興奮,他會關注中國隊的比賽,雖然對體育項目不了解,但每當國歌奏起,五星紅旗飄揚時,老邱的內心激動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