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二正傳

2011

明天也許你要融入昨天的七千年。

——杰克·凱魯亞克

《垮掉的一代》

假如生命再來一次，我會是什么模樣。

在我的無數次重復中，這個疑問最終變成了陳述句。它陳述了一個事實，這個事實告訴我，生命壓根沒法再來一次了。

常聽說有一組詞叫“光陰似箭，歲月如梭”，通常是小學生們寫作文時用來渲染和抒情的。其實光陰真的似箭，歲月也真的如梭。兩把利器在不多的時光里將我從一個理想主義者削刻成懷疑主義者。在此之前我一直相信民主與自由，后來才知道其實民主只能打醬油。我生怕突然有一天我會厭惡這樣偏激的自我，于是我渴望變回那些純真的孩子。然而終于有一天，再純真的孩子也被三鹿奶粉給攪渾了。

于是我只得做回自己。

我叫何二。

1998

溫馨美好的童年都是在吵吵嚷嚷中結束的，一切都很平常。

——蘇童《刺青時代》

十年以前，再以前，1998年的春天，那時我看了一個名叫《奧特曼》的系列動畫片，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我都把奧特曼當成了我生命中的春天。于是再后來我花了一個夏天懷念春天，在那個思春的夏天的每個下午，隔壁鄰居家最慢的那只公雞都會被我追著放奧特之光。一個夏天過后，公雞結束了它悲愴的晚年。

后來上幼兒園時老師常常讓我們說理想。但我不能說我的理想是變成一個奧特曼，因為那時，理想是有標準答案的。

在我懂事后我花了大量時間去盼望自己能一夜長大成人。因為我發現很多真理通常掌握在大人手里，并且由大人操縱。大人們總是對我說，這個不對，那個不對，當我的世界被打滿了叉時，我變得很沮喪，于是我只好希望自己能趕快長大，然后義憤填膺地告訴大人們，其實我是對的。

2007

“你是個雅人，詩歌羞于承認自己雅的原因而是真雅的雅人！”

——王朔《你不是一個俗人》

在此之前我的詞庫里沒有出現過俗，后來有了。因而“俗”這個字眼是伴隨著我的青春期出現并成長的。

那時的我總是脫離時代，每每三年三年又三年，我跑在時代的后面，氣喘吁吁。總有人說，你只知道宋祖英不知道快樂女聲，俗；你認識金庸不認識郭敬明，俗；你看《葫蘆娃》不看《火影忍者》俗翻天。

于是俗翻天的我只能默默地聽同學們天南地北地侃，那時我覺得他們好博學。他們談論戰爭，把航空母艦說得跟自己的玩具似的；他們談論音樂，開口閉口都是老鼠愛大米；他們談論文學，個個都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曾經讀過《魯迅漂流記》。

后來我知道了一個家伙，他說，留得三四癩瘡于私處，時呼熱湯，閉門澡之，不亦快哉！

這家伙俗吧。

然而他叫金圣嘆，一個時代的文藝批判憤青，一個時代的最強音。

誰敢說他俗？

2009

你說，你想和誰談談？

丁丁哥哥唇邊露出微笑，急切地說，這個世界。

——韓寒

《1988：我想和這個世界談談》

你睜開眼時，大家都在對你笑，可是等你閉上眼，這個世界……

我是閉著眼的，因為一個夏天我都不愿看到未來。我不知道有什么東西能讓我睜開眼，后來，我認識了一個人，他說，文藝能讓人睜眼，就像人離不開呼吸，人也離不開文藝。所以，社會要有文藝的人，但是不要眼神亂飄的人。

我于是第一次暈乎乎地開始擺正我的世界觀。我總想走一遍這個世界，想看看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樣。

后來我明白了，原來我是想和世界談談。

然而一切都很突兀，于是我突兀地又開始了高中生涯，突兀地認識了一個傻呵呵的人，而這個傻呵呵的人還突兀地為我寫了更突兀的《何二外傳》。

于是我想說，人生其實，好無常。

2012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里有個老和尚，老和尚不知什么時候死了。

——佚名

寫在未來之前。

假如生命可以再來一次，我會是什么模樣？

或許我不要再說廢話了，煩了；不要再談理想了，戒了；不要再……

突然有人拍拍我的肩膀，說，不要再瞎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