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在蒙古人腳蹬駿馬持月形彎刀殺入中原前,古通州城依然保持著淮左之地的風范,平原無馬,即使偶爾有馬出沒,也只是某個江湖俠客云游至此,抑或煙花三月下揚州的墨客騷人,在看夠“二十四橋明月夜”后抽空逛一逛這座距離不遠的新興城市。那時候,古濠河繞著小城潺潺流過,小城原住民暗稱“崇川福地”。
公元1275年前后,蒙古人的馬蹄聲震碎通州人的好夢。在占領了通州直至海邊的廣大區域。金戈鐵馬的士兵駐扎在了小城的東北和西南一帶,這些地方后來被叫做東北營、西南營。就在此時, 一匹馬,一個人,在通州震撼歷史。南宋丞相文天祥出使元營,談判失敗后不幸被元軍扣留。當他歷盡千辛萬苦逃出鎮江元營,從高郵、泰州、海安、如皋一路逃亡,于景炎二年(公元1277年)三月二十三日到達通州城外時,戰馬始終是他最忠實的伙伴。在《指南錄后序》一文中,文天祥最后一段連用22個“死”字,生動有力地寫出了他處境險惡。其中有兩句提到了南通,“道海安、如皋,凡三百里,北與寇往來其間,無日而非可死;至通州,幾以不納死。”民間又有記載:文天祥在通州時,時常來到東郊遛馬,而后文天祥棄馬渡海南歸,將馬留在了觀音山;元兵占領通州后,此馬悲鳴不止,拒食草料,數日后死去,鄉人在觀音山前筑“義馬墓”,把這匹義馬埋葬了。以此足見這匹義馬與主人文天祥的感情之深。幾百里生死路,這匹義馬幫助了他的主人躲過元兵的一次次圍剿。
歷史不停地前行,也就僅僅不到百年,元朝瀕臨滅亡。一位叫孛兒只斤保保的元朝皇室在山西被明朝開國大將徐達殺得大敗,當他逃跑到通州地界時才發現已經走投無路,因為東邊是漫無邊際的滄海,南邊是浩浩蕩蕩的長江。于是他卸下征衣混入尋常百姓中,并且去掉名字前那個可能給他帶來殺身之禍的貴族標記而改姓保,這便有了南通城里如今依然存在的大、小保家巷。
南通,這個本該靜如處子的小城注定要與馬背戰刀結緣,否則為什么與小城子民性格截然不同的蒙古人會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呢?否則為什么僅僅是文天祥逃亡路過的地方,卻留下了義馬悲鳴的壯烈故事呢?
行走在保家巷狹窄的弄堂里,我試圖從擦肩而過的人們的臉上尋找一點成吉思汗的影子,但是他們的風骨已經完全被水鄉洗浸,真正意義上的蒙古性子已經變得模糊。其實,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蒙古騎兵的幾番來去之中,南通人的氣質變得完美起來,他們遠離了“茴字的另外三種寫法”的迂腐和“楊柳岸曉風殘月”的柔弱,多了一份執鐵板唱“大江東去”的一環扣一環的豪情。水鄉在民族融合的過程中開始了它的嬗變,“包容會通,敢為人先”的南通精神正在撰寫嶄新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