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一個已經存在如此之久,規模超級大、社會影響如此深刻的著名公司,竟然會走到破產的末路?這大概是每一個對柯達感到好奇的人都會想到的問題。
專家們為柯達的破產總結出種種原因,從戰術錯誤到戰略失誤不一而足,但如果讓我來回答,只有兩個字:宿命。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世界上也沒有不敗的大公司,柯達之所以破產,是因為他已經“老”到必須破產,這就是它的宿命。
1932年,伊士曼柯達公司創始者喬治·伊士曼舉起手槍,結束了自己77年的生命,他留給世人的遺言是:“我的使命已經完成,還等什么?”80年后的柯達亦是如此:柯達的使命已經完成,還等什么?
柯達以生產膠卷聞名于世,在過去的132年中,其使命就是把膠卷賣向全世界,它把膠卷業做到了極致,其影響早已超出商業領域而成為一個著名文化符號。柯達的使命使柯達長期專注于膠卷業,同時也使它“放棄”了很多機會。
沒錯,是“放棄”而不是“錯過”。柯達今天的失敗使人們對它當年冷藏自己發明的第一臺數碼相機,以至錯過數碼時代的商機而扼腕嘆息,但如果回到30年前易地而處,就會發現,這種冷藏很可能是一種合理選擇,要柯達膠卷親自打開數碼時代的魔瓶,這無異于令教徒背叛自己的使命和信仰。
在很多時候,“錯過”是為了保持“專注”而必須付出的代價。事實上,柯達在選擇拒絕開啟數碼時代之前,已經把很多有價值的機會拒之門外,比如靜電復印機技術、比如寶麗來相機。
在事后看,柯達錯過幾次重要機會表現出來的是百年大公司的傲慢與顢頇,但實際的原因,卻很可能“非不為也”,而是真的不能,它必須知道自己要什么和不要什么。
柯達雖然傲慢,但絕不會傲慢到弱智的地步,在意識到自己的“使命”已經結束后,它也曾嘗試大力向數碼業務轉型。先是并購,花了幾十億美元收購多家數碼印刷公司,失敗;然后是做減法,又花了幾十億美元裁員收縮,還是失敗。
大勢已去。
柯達想重鑄輝煌,但它的包袱太沉重了。菲茨·杰拉德有一句廣為流傳的名言“美國人的生命中沒有第二幕”,對于柯達品牌也是如此,品牌越著名,其在消費者心中所代表的認知就越頑固,也就越難使消費者改變傳統認識:柯達是膠片的,而非數碼的。
柯達的競爭對手不是哪一個公司,而是整個新時代。一個使命已經接近結束的公司,如何能在拋棄它的時代大潮里戰勝宿命?很多企業的沉沒是因為它所在行業集體都沉沒了,比如錄像帶、傳呼機、活字印刷,如果報紙消失了,《紐約時報》還會存在嗎?如果汽車消失了,奔馳還會存在嗎?奇跡并非絕不可能——像IBM和蘋果那樣,但新時代選擇一家新公司的概率卻要大得多。
在企業界,柯達的悲劇不是孤例,還有曾經雄霸天下的電信巨頭,典型的例子是ATT,近年來它居然靠銷售iPhone手機才扭虧為盈,從運營商到手機販子,這也是宿命。
因為柯達的短視,所以它破產了,這句話倒過來說也一樣成立。
柯達的破產會成為商學院的經典案例,但即便在事后總結出導致柯達失敗的種種缺點,再易地而處的話,也未必能拯救柯達,畢竟,這世上的喬布斯只有一個,還只僅僅活了56歲。柯達太大了,歷史太長了,在自己的業務里陷得太深了,這就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