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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陽沒好氣地甩開張銳的手疾步前行,張銳追上來一把扯住她的肩膀,領導訓話般說道:“你還有什么不滿意?你看看你身邊那些朋友,有老人給帶孩子的,有雇保姆帶孩子的,有雇不起保姆老人也幫不上忙,只能自己帶孩子的,我不但給你雇了保姆,我媽也過來幫忙,你還要求我這樣那樣,你是不是太不知足了?”
瞿陽被他“看似講理,實則無情”的態度激怒了:“你知道我真正需要什么嗎?從結婚到現在,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張銳臉上突然閃過瞿陽無法理解的鄙視:“我不了解你?第一次見面,你就問我能不能買得起房子!我還不了解你!”
瞿陽似被擊中要害,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說不清這是第幾次,他們邊逛街邊爭吵直至惡戰。瞿陽在這突如其來的鄙視下疑惑憤怒得呆若木雞時,張銳已經開車絕塵而去了。
瞿陽和張銳是相親認識的,彼此感覺還不錯,不到三個月就結婚了。張銳說得沒有錯,第一次見面,瞿陽就直截了當問張銳:“你別介意,咱們這是相親,有些事我必須先問清楚,你能不能買得起房子?”
沒想到結婚兩年了,張銳他竟拿這句話出來說事。瞿陽自認不是“拜金女”,和張銳的相親也算是個奇跡了。那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相親,出發前她的“人精”好友巍巍千叮萬囑:一定先問清對方的經濟狀況再做決定。瞿陽本沒把巍巍的建議當回事,第一次相親成功可能性太小,何必一上來就讓對方難堪。
只一眼,瞿陽就把毫無特點氣質可言的張銳給否了。而張銳放著光的眼睛似乎表明對自己很感興趣,瞿陽突然心里一動,憋著壞問出那句話。一是想把張銳嚇跑以絕后患,另一方面也好奇地想看看這個長得沒有任何記憶點的男人會表現出何種窘態。沒想到張銳竟面不改色波瀾不驚地說道:“這個你放心,買得起?!?/p>
張銳說這話時語氣從容,有種驚濤駭浪里穿梭而來的淡定,那氣場竟和他其貌不揚的外表極不相稱,瞿陽覺得這個男人有點意思,好感的起源就是他這一答時的態度,而不是回答的內容。而這些,張銳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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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陽不是不知足的女人,實在是張銳太不把她當回事了。
張銳只給了她婚前三個月的“甜蜜魚餌”,走進婚姻的張銳馬上原形畢露,不理家事,家庭冷暴力,是瞿陽給他定的兩大罪狀。最明顯的罪證就是瞿陽生孩子的時候,張銳竟在外面和朋友喝得爛醉如泥,后來聽說她在產房里掙扎的時候,他也被人攙扶著送回家。她躺在病床上需要人照顧的時候,他又把她扔給月嫂。
這次吵架的起因只是瞿陽提醒張銳,該多陪陪孩子和自己,而張銳則羅列出一堆理由,甚至拿瞿陽的朋友做對比,以此證明她是多么不滿足。
瞿陽回到家里,婆婆和保姆都在,張銳像個沒事人一樣坐在電腦前玩游戲。瞿陽反復回想記憶中的張銳,結婚前的點滴和婚后他為人處世的細節,得出的結論是:張銳不是那種混球男人。今天這一仗說明問題的癥結就是自己當初那自作聰明的一問。
瞿陽的“婚姻保衛戰”悄悄打響了。除了不讓人疑心的必要交流外,她把張銳當空氣。而張銳對瞿陽的有意疏遠毫無反應,瞿陽不急不躁,欲擒故縱的小把戲,本來就不能輕易挽回男人的心,只當是先給自己找回一點尊嚴。
瞿陽想到曲線救國。公婆一向喜歡自己,這時候更應該先籠絡住他們的心。下班回到家就接過孩子,讓婆婆休息。什么營養品保健品化妝品,瞿陽也一堆堆往婆婆面前搬,這個家里不缺錢,但瞿陽只用自己的工資買。
暗地里,瞿陽聽說有給老人寫自傳的“代寫公司”,專門給老人出書追憶往事,記錄一生功過,自己正好是做編輯工作的,何不效仿?公公一生操勞,也算富甲一方,別的不好,就愛個面子。忙活了幾個月,瞿陽才準備好這費盡心思的禮物。
公公生日那天,瞿陽把自己寫的書送給公公,說這是張銳的主意,自己執筆。公公在親朋好友面前出盡了風頭,直夸獎兒子媳婦孝順。已經很久沒關注過瞿陽的張銳也被這用心良苦的禮物震住了,只不過這家伙臉皮也著實厚,無恥地接受著親朋好友的贊揚,竟面無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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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人散后,瞿陽知道張銳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自己,卻還是不動聲色。張銳終于忍不住了,他走到瞿陽身后,突然溫柔地抱住瞿陽說:“謝謝你,讓我爸爸這么高興。”
瞿陽沒接茬他一廂情愿的溫情,把一份財產公證協議書扔到他面前,擲地有聲地說:“雖然現在有了新婚姻法,但你媽當初對我說,你們家房子多的是,生了兒子這套房子就是我的??晌也幌胗脙鹤訐Q房子。我已經聯系律師申請財產公證,你看看吧!”
張銳看協議書的時間,瞿陽說:“明天就去公證!”然后轉過身,留了個硬硬的背給張銳。張銳說:“你不用這么做?!宾年栒f:“我必須這么做?!币粊硪煌蟮某聊岞年栍X得有些泄氣,自己的能量已經快用盡了,若不是看著兒子,這份窩囊氣她早受夠了。
家里能做的工作都做了,該請出能證明自己不是“拜金女”的重要人證了,瞿陽撥通了張銳的電話:“我最好的朋友巍巍回來了,想見見你?!?/p>
咖啡廳里,瞿陽做出恨不能手刃巍巍的姿勢:“你真是我的損友啊,我現在的狀況你也有責任,你看怎么辦吧!”巍巍義憤填膺地說:“這個男人真是不知好歹,你放心,等會兒看我的!”瞿陽擔心高大的座椅擋住張銳的視線,特意坐在邊上張銳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張銳來得很準時,寒暄過后,巍巍故意提起當年瞿陽在大學時的風光,話里話外都是一個主題:瞿陽不是物質至上的女人,當時追她的男人可不少,有錢的長得帥的,她都沒在乎,你小子可是好運氣。
張銳微笑著看巍巍和瞿陽一個婉捧一個婉拒進行表演,不知道那笑意是相信還是揶揄。瞿陽有點坐不住了,借故去廁所,趁機擦擦眼淚補妝,回來時,張銳已經走了。
瞿陽垂頭喪氣地說:“看來,我的婚姻真的要完蛋了。”巍巍問瞿陽:“這事也不能都怪我,再說了,那么多人都喜歡你,你為什么偏偏看上他了?”瞿陽說:“過去那些追我的人,不是有錢的就知道炫耀,就是因為窮在我面前自卑得讓人壓抑,只有他不同?!?/p>
巍巍好奇:“有什么不同?”瞿陽無奈地笑笑:“說來也是笑話,你囑咐我的話我根本沒往心里去,第一眼我就沒看上他,我就想用房子的問題把他嚇跑,結果他回答時不卑不亢的態度,竟然一下就打動了我。我也只當他家能買得起房子而已,結婚了才知道,他竟是個標準的‘富家公子’?!?/p>
巍巍大笑著說:“出來吧,這就是你老婆的真實面目?!?/p>
瞿陽摸不著頭腦,只見張銳從自己身后的座位上轉出來,他臉上的震驚一點不比瞿陽少,原來這是巍巍的安排,這一番撥云見日的談話,給了瞿陽的婚姻保衛戰一個完美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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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銳對瞿陽又像結婚前一樣好了,只是有時候,饒是聰明的瞿陽也想不明白:張銳既然覺得自己是個“拜金女”,又為什么還要和自己結婚呢?
瞿陽忍不住問張銳。張銳說:“非要我回答嗎?”瞿陽說:“我想知道?!睆堜J說:“好吧,那就告訴你。第一眼看見你,我就喜歡上你了。雖然你后來問了我那個問題,但是我想,相親見了那么多女孩,你是最坦率的,和那些拐彎抹角問我‘停車場怎么收費’的女孩子相比,你比她們真實多了。只是結婚后,那個問題就像個坎一樣,一直埋在我心里邁不過去。我雖然愛你,但這愛也讓我很痛苦?!?/p>
瞿陽真沒想到,那近乎“惡作劇”的一問竟有這么大的威力,差點毀了她的婚姻??扇绻麤]有那個問題,也就不會有后來對張銳的喜歡了。到底是這一問改變了他們的婚姻,還是成就了他們的婚姻?瞿陽問張銳,張銳說:“過去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們明天應該去把財產公證協議撤銷!不但要撤銷,還要把房子加上老婆大人的名字。”瞿陽說:“我不去?!睆堜J說:“你必須去?!宾年栍忠淮伪硨χ鴱堜J,偷偷笑了。對她來說,有了這樣的爭執就夠了,撤與不撤,有名無名,又有什么關系呢?
編輯 / 孫魯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