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酒席

每一位讀者都有吃酒席的經驗，或是道地的臺灣酒席，在路邊搭棚，請廚師在一旁現燒現端上桌，吃得快掙破肚皮了菜才剛上到一半；或是新興的海鮮酒席，從龍蝦九孔吃到魚子魚腸。全是猛補不怕胖的荷爾蒙，吃完了只想找樂子；或是傳統的江浙酒席，從四拼盤熱炒吃到糯米八寶飯和甜湯，適胃爽口花樣繁多。

不過有兩種酒席，大多數的讀者大概跟筆者一樣沒吃過，一是滿漢全席，一是湖南麻陽縣的四等酒席。

滿漢全席據揚州杜負翕說，計有大菜（頭號大碗）十件、二菜（二號大碗）十件、小碗十件、燒烤二十件、蜜餞二十件、熱炒二十件、小菜碟二十件、干果十件、鮮果十件，共一百三十件。這是清乾隆皇帝南巡時，揚州鹽商招待皇帝的筵席。后來民間富豪請客，隆重者也備有滿漢席，但略有所減，共計一百零八件，以示不敢侈擬王公。俗諺云：滿漢席，上頓吃到下頓。上頓指上午十時，下頓指下午六時，因為菜多，吃的時間長，廳堂中央必雇梨園子弟表演地方戲或特技雜耍乃至裸女相撲、葷說相聲以消磨時間，而且為免席上杯盤狼藉，殊不雅觀，在吃完燒烤后，率有翻席之學，翻席時，先由侍者四人取大紅氈條，各持一角，從席前躬身而上，將污穢的席面懸空遮蓋住，而后有四人屈身從此大紅氈條下，將杯盤狼藉的桌面取下，從席之右端撤走，同時有四人從席之左端將備好杯盤的新桌面共抬至紅氈條下，放平桌上，一施暗號，紅氈條立即撤去，數秒之間，桌面又是一番新氣象，只覺茶香撲鼻、杯盤潔凈，精神為之一振。這樣的滿漢席如果能吃它一回，也不枉在人世走一遭吧！

另一種湖南麻陽縣的四等酒席，則現實簡陋得可發一噱。據清人梁紹壬《兩般秋雨盦隨筆》上說：“湖南麻陽縣某鎮風俗，不管婚喪紅白，親戚朋友不送禮物，只送分金。分金分四等，最少是一錢，再多些是三錢，再多些是五錢，最多也只能送七錢。送了分金的人，屆時定蒙主人設筵款待；但是送一錢的人只準吃一道菜，三錢的只準吃三道菜，五錢的可以把菜從頭吃到完，七錢的另外奉送點心。所以酒席剛開始時，賓客滿座十分熱鬧，過一會兒上完一道菜，這道菜也吃得差不多時，應堂一角有個司儀便敲響銅鉦高唱道：“一錢之客請退。”于是腳步雜沓走掉了一批客人；等吃完第二、第三道菜時，司儀又擊鉦高唱道：“三錢之客請退。”于是又有一些客人紛紛散去。真正吃完酒席時，大廳上的客人已寥寥無幾了。

窮鄉僻壤的這種陋俗，真坦白得可愛、現實得可惱，這樣的酒席，您吃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