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梁漱溟與毛澤東交往真相

梁漱溟是20世紀中國文化名人之一，著名的愛國民主人士，有“中國最后一個大儒”之稱。甲午戰爭前一年出生的梁漱溟，與同時代的志士仁人一樣，為民族獨立、國家富強而探索追求。他曾醉心于西方政治制度在中國的實現，先贊成“君主立憲”，后來轉入從中國傳統文化中尋求改造舊中國、建設新中國的“路向”。他認為實現強國之夢必須從鄉村入手，以教育為手段來改造社會，并積極從事鄉村建設的實踐。但由于不贊成用暴力革命解決中國社會問題，到頭來仍沒有實現他的夙愿。新中國成立后，歷任第一至第四屆政協委員，第五屆和第六屆政協常委。

梁漱溟的一生充滿傳奇色彩。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事件是他1953年9月在一次會議上的發言，受到了毛澤東的嚴厲批評，隨后他與毛澤東發生了激烈的爭辯。梁漱溟始終都沒有因毛澤東批評他的“反動”而認錯，但在1960年9月，即梁毛之爭七年之后，梁漱溟之子梁培恕生了一個兒子，梁漱溟親自為其嫡孫取名欽東。

梁漱溟在延安與毛澤東八次交談

“七七”事變，日寇的鐵蹄開始踐踏中華大地，也踏碎了梁漱溟以“鄉村建設”救國的好夢。他不得不關閉了在山東堅持了七年之久的“鄉村建設研究院”，不久即接受蔣介石之邀，以社會賢達身份，出任國民政府參議會參議員。他本想以此身份為抗戰出力，但事與愿違。到任后，他親眼目睹了人民流離失所，爭相逃難，而國民黨軍隊節節敗退的慘相。更令人失望的是，一些國民黨大員無心抗日，有的舍棄大片國土，不戰自潰；有的當了裸官，把資產和妻兒轉移到了國外。他對蔣介石領導的抗戰無所希冀，對中國抗戰的前途充滿了悲觀。在此情況下，一向同情共產黨精神而反對其主張的梁漱溟決定訪問延安。

毛澤東親自接待了梁漱溟。談話伊始，毛澤東即告之他們已經是老熟人了。梁才回憶起他在北京大學任教時，經常拜訪后來成為毛澤東岳父的楊懷中先生，那位常常來開門的就是當時在北大當圖書館管理員的毛澤東。頓時，兩人的距離拉近了。梁也不客氣，很快就把話題引到抗戰的前途和中國未來之命運上來了。

梁漱溟后來回憶：“毛澤東是完全樂觀的。毛澤東講日本是個小國，它侵略中國，兵力很有限。我們是大國，地方遼闊，大得很，我們退到西南了，日本的兵力就分散了，它的兵力不夠用了。日本的野心想獨吞中國，歐洲列強不會允許。日本人一定要失敗。”兩人談了很多，越談梁漱溟越興奮，感到中國有希望，他也“由悲觀變為樂觀了”。使梁佩服得五體投地的，還有毛澤東的《論持久戰》的思想。梁后來回憶說：“這篇文章那時還沒有發表。他就是以這篇文章的內容來說服我的，說中國一定勝利。我聽了他的談話，心中的煩悶一掃而光。”

這次訪問延安，梁漱溟和毛澤東談話共八次，其中兩次是通宵達旦的。梁在有了抗戰必勝的信念后，即把話題轉向抗戰勝利后如何建設一個新中國。梁堅持他的救國方案，即擯棄走武裝斗爭奪取政權的道路。而毛澤東則心平氣和地指出梁的改良道路解決不了中國的問題。兩人為此激烈爭辯，從前一天傍晚到次日天亮之時未果。末了，毛澤東意味深長地對梁說：“梁先生是有心之人，我們今天的爭論可不必先做結論，姑且存留下回分解吧。”

梁漱溟深感自己搞不了政治

抗戰勝利后，全國人民都希望國共合作，建設統一富強的新中國。但蔣介石卻倚仗美國這個世界最強硬的后臺，處心積慮地想消滅共產黨。但此時的共產黨及其領導的軍隊，在抗日中展現的中流砥柱的作用，不但引起了國際社會的刮目相看，更贏得了全國人民的贊譽與支持。鑒于此，蔣介石只好躲在“和談”的旗幟下磨刀霍霍，尋找時機。這一切，都是很多善良的中國人想不到的。這其中也包括當時在中國社會頗有影響力的、以梁漱溟為領導人之一的民主同盟。作為第三方力量，民主同盟一直在為國內和平而奔忙。由于梁尊崇的是反暴力，以勸和壓倒一切，根本覺察不到蔣的真實面目。因此，他差一點被國民黨所利用。

1946年，蔣介石破壞舊政協協議，開始發動內戰。同年10月10日，國民黨軍隊不顧我黨一再警告，悍然攻入張家口，國民黨政府于11月又公然單方面宣布如期召開國民代表大會。但詭異的是，此時蔣介石卻又作出請第三方面再度出山主持國共和談的姿態。實際上，國民黨想利用更充足的時間調兵遣將，向解放區發動更大的攻勢。而梁漱溟等民盟領導，以為和平又有希望，即興高采烈地起草了一個折中方案，并自作主張地先呈交美國方面和國民黨。當梁漱溟等人把這個方案交給中共代表周恩來時，周臉色驟變，立即痛斥民盟和國民黨一起壓制共產黨。此時，梁等人才醒悟過來。事后梁漱溟回憶道：“當時仍留在京、滬的中共代表周恩來先生等，肯定對蔣介石這一假和平真內戰的又一招早有認識，并做好了準備。但在民盟方面，特別是我，卻不往這方面深想，但有一線轉機，‘死馬當做活馬醫’，還真想把它治活呢。”好在隨后經梁等人迅速補救而未造成嚴重后果，但梁深感自己搞不了政治，于是離開南京，到重慶辦學去了。

人民解放戰爭以出人意料的速度發展，短短三年時間就把看似強大得多的國民黨軍隊打得茍延殘喘。在“宜將剩勇追窮寇”的決勝關頭，梁漱溟又在報刊發表文章，推行他的改良主義，反對用武力推翻國民黨政權。但是，歷史的潮流不可阻擋，新中國終于在戰火中誕生。梁驚異之余，不免有些尷尬。他一面仍在重慶辦教育，一方面靜觀形勢變化，直到1950年1月應毛澤東、周恩來之邀進京。當他看到新中國開始走向繁榮富強之路后，終于在1952年5月寫出了《何以我終于落歸改良主義》一文，對自己在抗戰前以及抗戰勝利后的言論和行動作了初步檢討。此時，他算完全明白了1938年在延安毛對他說的“姑且存留下回分解吧”的寓意。

梁漱溟一度成為毛澤東的座上客

梁漱溟進京后深得毛澤東的重視，一時成為毛主席的座上客。毛主席經常就國事問題征詢梁的意見。

新中國成立后迎接的第一場大考就是抗美援朝。抗美援朝是新中國所有大決策中，最具有歷史意義的一著棋。它對中華民族歷史進程的影響難以估量。但是，黨中央毛主席下這個決心是頗費周折的。畢竟新中國成立伊始，百廢待興。1950年9月23日，毛澤東就朝鮮情況與梁交談，表示中國不想打仗。當時以美軍為首的聯合國軍尚未越過三八線，毛澤東認為中國不一定參戰。時間才過去幾天，美軍即越過三八線。毛澤東隨即毫不遲疑地作出了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重大決策。梁漱溟看不到這個決策的戰略意義，對抗美援朝也沒有信心。毛澤東專門派人征求他的意見，梁在存疑的同時僅表示既決定當支持，熱情明顯不高。此時中國還成立了一個中國人民保衛世界和平反對美國侵略委員會，意在世界人民面前展示中國政府、中國人民，特別是各階層，包括各民主黨派團結一致抗美援朝的意志。當時請梁漱溟參加，梁也拒絕了。為什么梁漱溟對毛的這個大決策缺乏熱心？回顧進京后兩人的首次談話即可察出端倪。梁漱溟當時對毛澤東直言不諱道：“得天下易而治天下難。”簡言之，梁漱溟認為雙方實力懸殊，出兵不利于今后治國；而毛澤東則認為，出兵實屬迫不得已，隔岸觀火則于今后治國更為不利。

抗美援朝極大地激發了全國人民的工作熱情。全國工農業生產1952年底已經達到了歷史最高水平。同時，抗美援朝也告訴中國人民必須走富國強兵之路。黨中央不失時機地提出了過渡時期的總路線，重點就是統籌兼顧各行各業的發展，集中力量盡快實現社會主義工業化。

后來廣為人知的梁漱溟與毛澤東當面激烈爭辯，就發生在1953年9月的一次討論總路線的會議上。1953年9月8日，在政協擴大會上，梁漱溟談到農村存在的問題時，講曾有人說“工人、農民生活有九天九地之別”等等。9月12日，毛澤東不點名地批評了梁的發言。到了9月17日的會上，周恩來作了長篇發言，第一次點了梁漱溟的名字，中心內容是聯系歷史的一些事實，證明梁漱溟的反動是一貫的。其間毛澤東作了若干分量很重的插話，這些話的中心意思還是梁漱溟的反動是一貫的。9月18日，梁漱溟與毛澤東在會上發生爭吵。多年后，外界許多人贊揚梁漱溟的行為是“大無畏氣概”、“反抗威權”，梁漱溟是“中國脊梁”，甚至“民主斗士”等等，不一而足。

其實，最清楚的還是梁漱溟本人。他在隨后的閉門思過中寫道：“正是我的階級立場的不對和對待中國共產黨認識方面歷史上存在的偏頗，造成了我于9月18日達到頂峰的那場荒唐錯誤。當然，從個人關系說，我當時的思想，還自認為與毛主席相交已久，要從五四時代他在楊懷中家說起，那更稱得上是老朋友了。既然是老朋友，當然是平起平坐，有喜同賀，有爭辯則面紅耳赤，拍桌子瞪眼珠都是可以的。而我恰恰在氣頭上忘記了，毛主席是締造了中國共產黨和新中國的偉人。我這種目空一切，置許多人熱愛共產黨和毛主席的心情而不顧，在大庭廣眾之下與毛主席爭是非，是必定要引起人們的公憤的。因此別人批我誅我，實在是情理中的舉動。”

“我國過去的成功和勝利，

的確是靠毛主席領導”

1966年“文革”運動席卷中國大地。梁漱溟一開始是贊成的，他“嘆服于毛主席之深心大愿”，并認為這個運動出自于反對修正主義是可以接受的。但是，隨著“文革”運動的發展，打砸搶興起，國家陷入混亂，這是他萬萬不能接受的。因為他從年輕時代起，就把國家分裂、社會動亂視為強國之大忌。接下來他經歷了抄家、批判和監督勞動，但他最擔憂的還是自己的讀書寫作計劃受到嚴重干擾。為此，他先后三次寫信給毛澤東和周恩來求助。盡管沒有收到立竿見影的效果，但他在后來的日子里還是理解了毛澤東、周恩來兩位老朋友對他的體諒關懷。比如說，當時梁主動要求減工資，單位也照辦了。但不久又原工資照發，還補發了先前減發的部分——后來梁漱溟知道此事是周恩來在百忙中關懷的結果。當政協恢復活動后，梁漱溟也經常大膽建言，有些話在當時相當“出格”，也是在周恩來的關照下未受影響。1974年，毛澤東在一次批示中寫道：“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名單上的人參加招待會甚好，可惜沒有周揚、梁漱溟。”說明毛澤東并沒有忘卻梁這位老朋友，仍然充滿友情。而梁對國家的每一個進步都甚為興奮，并歸功于共產黨、毛澤東的領導。當1971年中國恢復在聯合國的合法席位時，梁激動地說，共產黨、毛主席確實是領導中國人民站起來了，整個中華民族都相信這一點，對共產黨、毛主席有著無限的崇敬和熱愛。

“文革”十年，在某種意義上是梁漱溟耕耘與收獲的年代，因為他超額完成了他的寫作計劃，包括他認為最為重要的著作《人心與人生》。其中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中國——理性之國》一書。此書寫作的想法可追溯到1938年到延安拜會毛澤東的時候。毛澤東在梁漱溟離開延安時對他說：“我要貢獻你一句要緊的話。恩格斯寫了一本《反杜林論》，你應仔細讀一讀。”所以，梁漱溟在“文革”期間撰寫此書時說：“吾書題名《中國——理性之國》，蓋本于恩格斯《反杜林論》中有關理性的一些言論而來。”在這本書中，梁漱溟贊揚了毛澤東在中國革命中是沒有條件創造條件，把馬克思列寧主義創造性地運用到中國革命實踐中。而在社會主義建設方面，梁漱溟認為毛澤東的“在共產黨領導下，什么人間奇跡都可以創造出來”，不是口號而是走過來的路，還舉出大慶大寨和兩彈一星的例子。這里還要特別指出的是，毛澤東的“農村包圍城市”和“人是第一寶貴的”的觀點，按梁的說法，也是他本人一貫倡導的。隨著“文革”暴露出來的弊端越來越多，梁漱溟開始擔心毛澤東有脫離實際、脫離群眾之虞，因《中國——理性之國》有此方面內容，于是在1972年12月26日，梁漱溟將該書的書稿作為給毛澤東的生日禮物送到了中南海，請警衛人員轉送給毛澤東。盡管沒有回音，但由此可以看出，梁漱溟是盡了自己的心意的。

“文革”結束后，梁漱溟的聲譽日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最早提出了中國的人治和法制問題。國內外不少人把他譽為西方式的民主斗士。但是梁漱溟從來沒有接受過這個桂冠。

在1978年的政協會上梁漱溟這樣說：“毛主席故去了；像毛主席這樣具有威望的領導人沒有了，今后也不會很快就有——至少在可以預見的幾十年內，往后即使有人習慣搞人治，但困難將會大得多。”顯然，他話里的意思是希望毛澤東的繼任者不可硬走老路。他還特別把中國近代治國史以毛澤東去世劃分為兩段，前一段“我國過去的成功和勝利，的確是靠毛主席的領導”，而中國今后要走的路是“應該尊重憲法，多靠憲法少靠人治，從人治漸入法制”。

（責任編輯/金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