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是小白第一次打開自己家的門。
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好聽得要命。小白的心滿滿的都是喜悅,她和BF莫天澤終于有了一個自己的小窩。
當初小白不大同意租桃花苑,雖說價格便宜,卻有傳言說這里曾經是亂墳崗,蓋樓的時候,為了鎮住怨靈,把樓盤中間的花園修成了個八卦圖。
小白有點迷信,她總覺得自己和莫天澤都還在醫院實習,陰氣重,很容易招惹上什么。可是最終也沒能說服莫天澤,他固執,也不信邪。他說,要是有墓地就好了,晚上沒事兒咱就在小區挖地三尺,盜墓去!
小白的姥姥說過,墳地多的地方陰氣重,在房間的東南角點上一根蠟燭,要是蠟燭滅了,說明附近必有厲鬼,定要做法事,否則一家性命難保。
小白突然一個激靈,不知道自己為何想起了這些事。她甩了甩頭,想甩掉晦氣,厚密的頭發左右晃了晃,在發絲的縫隙她瞥見了對面的門牌901。
就那么一眼,小白感覺身體里的血瞬間凝住,一股陰冷緩緩爬過脊背,竄上頭皮,一種被窺視的感覺真實而寒冷。她不由地加快了轉動鑰匙的速度,“咔嗒”一聲,門開了,小白迅速地逃進了屋內。
晚上,小白小狗一樣纏著莫天澤,求他搬家。
小白長得很像《蝸居》里的海藻,清湯掛面似的直發簡單地披在肩膀,多數時候臉上的表情都像陷入夢幻,又或者抬起眼,便露出小鹿一般驚慌的模樣。但小白對愛情,比海藻堅忍得多。她常常想,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比自己更愛莫天澤了。
她追隨他來到這座遙遠的北方城市,他讀了著名的醫學院,她復讀了一年也考上了這所著名的醫科大學,只不過是護士班。護士班就護士班吧,至少能夠與莫天澤一起畢業。小白的夢想很簡單,只要和莫天澤在一起,就好。
她沒有料到,生活比愛情殘酷得多。她和莫天澤在第三醫院的實習已經一年多了,他們才攢夠四千塊,剛剛夠在偏僻的桃花苑付半年的房租。
莫天澤不同意搬家,理由很充分:剛住了一天,就要退房,一千塊的押金就此化了灰。更何況,小白的恐懼莫名其妙,這根本就是封建迷信,應該堅決予以破除!
莫天澤毫不退讓的拒絕讓小白懊惱得差不多一夜沒有合眼。第二天清晨五點多,小白就起了床。對失眠的人來說,無論是夜晚還是黎明都很難熬,她打算出去買些早點。
在拉開門之前,小白突然猶豫了一下,她想了想,然后把眼睛小心翼翼地湊到貓眼上。樓道有些暗,但她還是看清了,一個面色蒼白的小女孩站在樓道中間。她的手無力地墜向地面,折了一般,眼睛直勾勾地向上翻著,盯著貓眼里的小白。
小白的心一空,說不出是什么滋味,返回身跑回屋推醒了莫天澤。待他們又回到貓眼前的時候,樓道里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
莫天澤打開了門,小白也跟著走了出去,轉了一圈,沒發現一個人影。小白想,難道是自己看錯了?一陣穿堂風“啪”地一聲帶上了門,門的外面貼著一張慘白的紙,上面有兩個血紅的字:針管。
莫天澤扯下那張紙,左右看看,打了個哈欠說:“小孩子惡作劇!”頂著雞窩頭莫天澤又爬上床睡覺去了,可小白卻虛弱得像扒了一層皮。
2
小白失了魂似的坐地鐵坐過了站,到醫院時遲到了半個小時。
剛剛坐定,李艷紅風一樣卷進了護士站,臉上的皮膚因為驚駭而變得扭曲:“小白,出大事兒了!你早上沒來,程辛配錯藥了!”
和李艷紅一起沖進搶救室的,是一個女人尖厲的哭聲。李艷紅的臉頓時垮了下來:“完了,死了。”
小白的心莫名一緊,趕忙問:“怎么回事?”
“還不是程辛跟她男朋友吵架,糊里糊涂地拿錯了6床和7床的配藥針管……”
小白的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家門外血紅的兩個字跳進了她的腦海——針管!小白頹坐到椅子上,混沌的思維在頭腦里橫沖直撞,直到她想起6號床的藥本來應是由她來配,只是她遲到了,程辛才幫了忙……
小白的頭皮一陣發麻,寒冷慢慢蔓延到四肢百骸。
整個白天小白都在找機會和莫天澤說這件詭異的事兒,可莫天澤一個手術接著一個手術,直到晚上9點多還沒有下手術臺。沒辦法,小白只好硬著頭皮自己往回走。
不知道什么時候下起了雨,漆黑的夜顯得特別蕭瑟。小白快步穿過小區中央的八卦花園,一口氣跑回了家。在開門的時候,她沒敢回頭再看901的門。
幸虧小白沒有回頭,否則她會看到,對面901的門緩緩裂開一條縫,里面傳來一個女人詭譎得逞的笑聲,陰森森地仿佛來自地獄深處。
3
莫天澤在急診室忙了一夜,早晨才回到家,一邊聽小白連比劃帶喘氣的敘述,一邊捏了捏小白冰冷的臉蛋兒說:“小孩的惡作劇,巧合罷了,世界上哪有鬼啊!凈自己嚇唬自己。”
“可是,我怎么覺得,那個字條像是預言呢?”小白嘟起嘴,神情陷入迷茫。
“啪——”一聲脆響,莫天澤手中的牛奶杯掉到了地上,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但他很快恢復了鎮定:“一夜沒睡,杯子都拿不穩了。”好在小白并未察覺出異常。
接下來的幾天,事情變得瘋狂,超出了小白的想象。她不斷收到提示的紙條,有時貼在門上,有時通過快遞送到醫院,每一次紙條上的信息都預示著一場發生在她身邊的災難。
在第七天,小白終于承受不了這莫名而巨大的壓力,報了警。可警察也無可奈何,畢竟當事人未受到絲毫傷害,發生的災禍幾乎都是意外。
4
小白病了。
她總感覺心臟上像壓了個石頭,喘不過氣來。做了一大堆的檢查,查不出個所以然。莫天澤替她請了一周假,她就整天躺在床上,仿佛睡了,又仿佛沒睡。
莫天澤低著頭跟腦外科的禿頭主任請了三天假,誰都知道腦外科有多忙,禿頭主任咬著牙上上下下打量了莫天澤一圈才不耐煩地揮揮手,算是放了行。
小白一直昏睡著,胡亂地說著夢話。莫天澤輕輕擦干小白額上的汗珠,心隱隱地疼。他想,如果是報應的話,就讓他來償還一切吧。
莫天澤一直以為,那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實際上,小白早已經窺探了他最隱秘的欲望。
那是幾年前的一天,還在讀大三的莫天澤剛剛來到第三醫院實習。
就在那天,笨手笨腳的小白終于學會了做紫菜包飯和醬湯。雖然天已經很晚了,可小白還是決定去給值夜班的莫天澤送飯,想給他一個驚喜。
去腦外科的路要經過第三醫院的一片小樹林,那是小白最害怕經過的地方。掩映在小樹林后面的,是一排低矮的平房,那里是停尸房。所有的尸體都停放在那里,泛著死白的光,一排一排地十分整齊。
小白抱著飯盒貓著腰匆匆地跑過,但停尸房里的一抹橘黃色的燈光卻拉住了她的腳步。小白看見,莫天澤一個人站在停尸房里。
他離一具尸體很近很近,幾乎貼到了尸體的頭部。從遠處看,仿佛莫天澤在親吻那具冰冷蒼白的尸身,在停尸房幽暗的燈光下,顯得異常詭異。
小白從莫天澤的姿勢里,看到了閃爍的專注和熱情,那不顧一切的欲望,像男人看到女人的身體,欲罷不能。小白看得傻了,莫天澤那投入的氣勢令人不敢接近。
后來,小白沒有提起這事兒,她想,也許男人專注起事業來就是那樣。當然小白沒有往深里想,一個腦外科醫生,在停尸房而不是實驗室里解剖尸體,這件事本身就透著古怪。
5
秋天的夜晚來得又急又快,小白醒來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很久了。她看了看莫天澤的留言,起身去廚房熱飯菜。小白的頭還是昏沉沉的,但精神好了許多。
她一邊熱飯菜一邊想著莫天澤的留言,心里暖暖的,仿佛開出了一個綠色的春天。莫天澤在留言里說,小熊寶貝,別餓壞了肚子,我做了你愛吃的咖喱飯和燒冬筍,醒了記得熱哦!她最喜歡莫天澤叫她小熊寶貝,那是在他們第一次牽手之后,他和她說再見的時候,輕聲加上去的稱呼……
小白甜蜜的思緒被一陣刺耳的電話鈴劃破,心里暖洋洋的春天瞬間蒙上了一層寒霜。
小白看了看墻上的時鐘:23點37分。窗外漆黑,死寂一片。不知為什么,小白的心里突然忐忑起來,她本能地不想接這個電話。
可是,電話卻玩了命似的不肯停下來。小白嘆了口氣,拿起了話筒,電話那邊卻悄無聲息,傳出空洞洞的寂靜。小白的聲音抑揚頓挫:“喂——喂——喂——”。可那邊沒有一絲氣息。
過了幾秒,話筒里那邊傳來呼吸聲,小白的心就要跳出腔子了,她顫抖地鼓起勇氣:“你,你再不說話,我掛,掛了!”
電話那端居然傳來一個女聲:“我給你的信都收到了吧?你和你朋友有危險。我住901,12點前過來,我能幫你。”
聲音清麗端莊,不是小白想象的凄厲的慘笑。
6
放下電話,小白呆呆地坐在床上。901有人住嗎?901帶給她地獄般的陰寒,她永遠都忘不了,可是,她和莫天澤真的會有危險嗎?
無數個疑問在小白的腦海中盤旋、掙扎,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提示著時間在緩緩流過。分針指向58的時候,小白心一橫站了起來,她在心里給自己壯膽: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小白抱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僥幸:這個能預知未來的人,也許并不想傷害我們……
這個時刻,小白會想出任何一種理由推動自己走向901的大門。對小白來說,為了莫天澤,她什么都可以做。姥姥去世那年,她遭遇了一場車禍,是莫天澤把她救了回來,還給了她溫暖的愛情。
小白打開房門,走向901。
在空無一人的樓道,氣氛壓抑,安靜得令她想尖叫。一段不足5米的距離,小白像走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901的門,虛掩著。小白用力推開,“吱紐”一聲,門開了,卷起一股沉重腐朽的塵土。
小白的雙腳剛一踏進901的地面,身后的門忽然彈簧一般關上了。小白只覺胸口一陣憋悶,她突然極其后悔,轉回身去掰門的把手,可大門卻已經死死地鎖住了。
小白驚懼地看向屋內,一條條軟綿綿的東西從天棚一直垂到地面,屋子里有些暗,小白瞇著眼睛仔細看了看,終于看清,那些東西是血紅色的,從棚頂垂下來,像一股股粘稠淋漓的鮮血。一個穿著白色長衣的女人,正在層層疊疊的血條后面冷冷地看著她。
7
而此時,莫天澤已經給家里打了十幾個電話,一直沒人接。他不得不放下手中關于深藍兒童的研究,急匆匆地趕回家。
家里沒有人!一陣莫名的焦躁襲上心頭,莫天澤連忙把頭伸到水龍頭下面,冰涼的水瞬間沒過了他的頭頂。小白在和他講門外的小女孩可能有預測能力的時候,這股煩躁和不安就開始滋生出來。
這種有預測未來能力的孩子,就是他一直研究的課題——深藍兒童,他們智商很高,但性格孤僻古怪,能在腦海中“看到”未來幾分鐘甚至幾天之后的事。
第一次接觸到深藍兒童,是在那個風雨交加的夜。
那天,是他這輩子最瘋狂的一天,他把一個有預測未來能力的女孩從孤兒院騙了出來。在醫院停尸房的擔架上,他給那個孩子做了活體開顱手術。
他以為,他能從那個孩子的腦袋里發現異于常人的構造。可惜,他什么都沒發現,還搭上了一個無辜女孩的性命!后來,他把那個女孩的尸體偷梁換柱做成了醫院里的標本,掩蓋了他殺了人。
莫天澤從冰冷的水中甩出頭,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又想起了多年前那個恐怖的夜晚。
也許小白的莫名失蹤讓他慌了神。
8
白衣女人一步一步,緩緩地逼近小白,她的脊背竄上一股寒涼,身體就要嵌進了墻里。昏暗中,小白看不清那個女人的面目,只覺得她輕飄飄地過來,沒有腳一般。
突然白衣女人發出尖細的嗓音:“過來喝茶。”
那聲音絕不是小白在電話里聽到的那個清麗端莊的女聲,而是金屬摩擦而產生的厲聲。
恐懼這個時候徹底爬上了小白的心頭,她感覺心臟跳得四分五裂。
“坐下吧。”白衣女人伸出一只袖子指了指旁邊的雕花木椅。小白已無路可退,順勢歪坐到了椅子上。
木椅子冰涼的觸感,激起了小白一身的雞皮疙瘩。白衣女人戴著一個寬大的帽子,遮住了她的大半個臉,小白只能可能到她的嘴,她的嘴很小,真的小。當她說話的時候,小白甚至看不到她的嘴唇在動。但白衣女人的話還是在寂靜的午夜幽幽地傳了過來:“我很寂寞……”
小白打了個冷顫,朝椅子里又縮了縮。
那女人繼續說:“既然你來了,聽我給你講個故事吧……那是我很小很小的時候,一個男人說帶我騎旋轉木馬,我就跟著他走了。然后他把我領到一個特別陰暗、特別冰冷的地方。他給我打了一針,我就暈了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身上都是血,我好害怕啊,我就一直哭,一直哭。忽然我覺得自己的腦袋很涼,用手一摸……”
白衣女人的手放到了小白的頭發上,陰陰地說:“你猜,我摸到了什么?”沒等小白說話,她繼續道:“我摸到了自己的腦漿,很濕很涼,我真的好冷啊……”
小白的心突然糾成了一團兒,心驟然收縮產生劇烈的痛感,她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張開的手臂卻碰掉了桌上的茶杯。茶杯碎裂的聲音轟然炸響,白衣女人的嘴裂開了一條縫,極細極長,像一條黑色的線。她說:“我再去給你倒一杯。”
女人很快隱沒在軟塌塌的血色軟簾之中。
小白緊張的心情稍微平復下來,只剩下一顆心劇烈、暗自地跳著。
空氣很涼,垂著紅帳的屋子氣氛詭異,白衣女人遲遲不見回來。
小白不安地站了起來,挑開紅帳往屋子的深處走了進去。這間房子好像格外地長,小白繞了很久才走到盡頭。可房間的盡頭不是窗戶,而是一排棺材。每個棺材的東南角點著一根蠟燭,火光劇烈地跳動著,似乎馬上就要熄滅了。
注視片刻之后,一股異樣的情愫涌上了小白的心頭,她突然想起姥姥跟她說的話:東南角的蠟燭熄滅的話,附近必有厲鬼。
難道,白衣女人是鬼?
小白只感覺頭皮一麻。
她壯著膽子上下左右地巡視,這個房間上圓下方,舉架極低,竟是一個巨大的棺槨。小白呼吸越來越急促,她的心臟快要承受不了這樣的壓力了。這時,不知從哪里傳來低沉的聲音,像秋天的風,夾裹著寒意。小白起初沒有聽清,等她聽清了,整個人已經頻臨崩潰的邊緣,那個低沉的聲音說的是:蠟燭。
一股寒意從腰椎緩緩升起,小白想逃,卻挪不動腳步。忽然,一陣陰風吹過,蠟燭的火苗像搖擺的舞者,“撲”一下就滅了。小白壓抑的神經終于抵抗不住壓力,瘋了一樣四處亂撞。在巨大壓抑棺槨的一角,她看到墻壁露出一條微小的縫,于是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
9
第二天的新聞中有這樣一條報道:西郊桃花苑小區內,一名女子突然癲癇病發作,從9樓跳下,當場死亡。
莫天澤愣在那里,他從電視里看到了小白的臉,那哪還是一張臉,頭已經摔得變了形,一只眼睛滾到了地上,另外一只留在半張臉上驚恐地瞪著。
小白的死給莫天澤前所未有的打擊。無論白天還是夜里,小白的樣子總是出現在莫天澤的腦中,趁他一個愣神,小白就在他心里調皮笑一下,生氣地嘟起嘴……莫天澤最怕想起的是小白最后的樣子,那么殘忍那么可憐。于是他只有更加奮不顧身地工作,只有那樣他才能不打盹、不愣神,不看到小白脫出的眼球和崩裂的腦漿。
在莫天澤瘋狂地研究深藍兒童的時候,有一個人也在瘋狂地研究著他。在莫天澤和小白入住桃花苑之前,901室已經搬進了一個女人,除了眼珠,她的一切都是白的,衣服、頭發、指甲……圍繞著她的只有白,凄慘死寂的白。這個叫夏丹的女人,仿佛把自己困在白色的墳墓中,因為很久前,她穿著妹妹的白色連衣裙,親眼看到她小小的腦袋碎成兩半。
那天,她搶了妹妹的白色連衣裙,那是一對準備收養妹妹的夫婦送來的禮物。夏丹舍不得妹妹離開孤兒院,她以為這樣就能留住妹妹,卻沒想到會因此把妹妹送上了黃泉路。
妹妹穿著夏丹的格子背心四處尋找她的時候,被莫天澤騙走了,他說帶她去騎旋轉木馬。她一直跟在他們的后面,直到看到莫天澤把妹妹小小的尸體鬼鬼祟祟地運出了停尸房。
夏丹恨自己,如果不是她有預言的能力,如果不是她搶了妹妹的白裙子,那個男人就不會錯把妹妹認作是自己,那么,根本不懂什么是預言的妹妹就不會枉死。她之所以茍且地活著,是因為她要為妹妹報仇,她要莫天澤也從嘗嘗失去最親的人的滋味,她要莫天澤血債血還。
10
一個月后,莫天澤在醫務室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對方只說了兩個字:電梯。他茫然地抬起頭,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高一矮兩個人影正消失在醫院的走廊盡頭。那個小身影突然回過頭來,幽幽地看向他,嘴角緩緩地挑開,抻得極細極長,像一條黑色的線。莫天澤隱約看到,那個女孩身上穿的格子背心,和多年前停尸房里的女孩穿的那件一模一樣,只是破了,舊了。
莫天澤慌亂地放下手中的電話,快步追了出去。在樓梯的拐彎處兩個人影忽然消失,他只好跳上剛剛停下來的電梯。電梯的門緩緩地關閉,狹小的空間里,電梯上方的燈閃著忽明忽暗的光,電梯扭動了幾下,猛然向下滑去……
在燈滅的一瞬間,莫天澤看到有一只手向他伸來,他本能地握住那只從天而降的手,那只小手軟軟的,他想拉得更近一點,可是,卻仿佛抓了個空。那只手的后面,空蕩蕩的,沒有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