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禽相悅

內容簡介：就算穿越成鴨子，姐也要成為一只左擁右抱的鴨子。

【楔子】

一白衣美男子倚在石上，銀發披散，他雙手捧著圓蛋，苦惱地問：“已經六千年了它還沒出來，怎么辦？”

“涼拌！如果沒壞的話可以蒸熟了再撒上些涼拌菜，一定很好吃。”黑衣男子鉤起嘴角，暗紅色的眸子里閃過一抺冷光。

“……”

【一】

這是哪里？束枝清楚地記得自己是爬上床睡覺的，沒想到一覺醒來就身處于黑暗中。

想要找個出口，可總有一堵墻將她彈回來，空氣中充斥著淡淡的腥味，呼吸一下比一下緊。

快要悶死了！她不甘心地使出全力一撞……

墻驀地裂開了，微風帶著花香吹過，一只大手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有人哽咽地說：“總算把你孵出來了！”

“……”

“真的孵出來了？”又有個陰森森的聲音說，“來，讓爺來看看到底孵出了什么怪物。”

“……”這是個夢吧？束枝低頭往自己身上看去，只看到短小的黃色絨毛。

這一定是夢！一定！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

早晨，兩個身影并排站著，一下又一下地跳著體操。

那不是人，是兩只鴨子，大只的是鬾魅，束枝的主人。

“嘎嘎嘎……”太陽快要到頭頂了，該結束了吧？感覺自己快要成烤鴨的束枝如是叫道。

鬾魅抬頭望了下空中的太陽，終于不再喊口號。

真是太好了！束枝立馬含淚往樹蔭底下奔去。鬾魅這人好是好，就是太一本正經了，聽說運動有助她從鴨子化成人形，就每天早晨帶著她一起做操，為了讓她心甘情愿，他還化成鴨子的模樣。

可天知道在現代她可是個宅女啊，吃飽了不是睡就是上網，在電腦前坐上一整天都沒有問題。運動？那是N年前的事了，束枝淚奔！

腿短， 束枝跑了好久才到樹蔭下，石桌上有水，她打算先跳上椅子再爬上石桌，沒想到被人搶先一步，對方還用長長的刀鞘指著她：“不準過來，不然就殺了你！”

又是樺榔那個渾蛋！她緊急剎車，險險停在刀鞘前。

“樺榔，你別老是欺負她。”已恢復人形的鬾魅撥開他的刀，銀發在束枝面前劃過。她拍動小翅膀抱住發梢，想搭一趟順風車，不料翅膀太小，他的發又太滑，蕩到離地半尺的時候驀地跌落在地，引來樺榔哧哧的笑聲。

壞人！她揉了揉屁股，忍不住嘎嘎叫了兩下。

鬾魅好笑地把她捧起，親了幾下：“小東西，摔疼了吧。”

樺榔立刻搭腔道：“嘁，又摔不死。”說著又摸摸下巴，“嗯，其實摔死了也挺好的，可以煮了吃。孵了三千年才出來的鴨子，估計很補吧？”他的目光斜掃過束枝，嚇得她躲到鬾魅的大拇指后，不敢探頭。

這個樺榔從她破殼而出后不知說了多少遍這樣的話，一開始她還以為這人是嘴巴壞，不會做什么壞事，畢竟鬾魅說兩人相伴已有兩萬年了，再壞的人待在善良的鬾魅身邊，終歸會耳濡目染變成好人。沒想到有一天他趁著鬾魅不在，把她丟到火網上烤，還在一旁陰陰地笑，把她嚇個半死。

要不是鬾魅及時趕到，她早就成為他的下酒菜了，哪里還能站在這兒。

她又縮了縮身子，鬾魅用指尖摩挲著她，苦惱地說：“樺榔，你把她嚇壞了。”

“壞了？那更好，趁著新鮮吃了，還可以省下捉金龍魚的力氣。”

唉，十句話里有九句是說吃了她，真討厭！束枝抱著頭偷偷撇嘴。

“啊，你不提醒我都忘了，今天要去捉金龍魚了。”

“喂喂，我可不是提醒你。”看見鬾魅小心翼翼地把束枝放到石桌上，轉身進屋里做準備工作，樺榔十分不爽，“我說，你都給她吃了多少金龍魚了？一點作用都沒有，要是別的吃一條就能開口說話了，就她這笨蛋，還整天嘎嘎嘎的。”

她也想開口說話好不好，不然才不會吃那些腥味濃烈的魚呢。束枝撲了撲翅膀，十分不滿。

“還敢不滿？”樺榔的彎刀立刻指向她，“吃了你就好了，鬾魅就不用冒著危險下湖。”

喂喂，殺鴨何須用牛刀啊。束枝咚的一下滾下石椅，邁開小短腿逃命。

刀風在后方掃過，屁股一涼，隨風飄散大撮絨毛，驚得她嘎嘎大叫。

救命啊！

眼看就要被劈成兩半了，空中突然冒出一團煙霧，躥出個長胡子老人，用枴杖擋下了樺榔的攻擊。

這時鬾魅也趕來了，樺榔撇嘴道：“玩一下而已，用不著把土地公也叫出來吧？”

“嘎嘎嘎……”他是來真的！束枝淚水漣漣地控訴，還翹起屁股給鬾魅看，只見被削了毛的地方光溜溜的，好不滑稽。

一旁的土地公撲哧笑出聲，鬾魅也忍不住笑彎了嘴，只有樺榔抱著刀一臉不屑：“大不了還你一撮好了。”彎刀微微一劃，他便削斷了一撮頭發，硬是塞到她的懷里。

鬼才想要！她假裝發抖，把頭發給抖了出去。

看到樺榔瞪眼要生氣，鬾魅趕緊把發絲撿起來，同時也削了一束頭發，一同塞入不知從哪兒變出的小荷包里，將荷包掛在了她的脖子上。

土地公盯著小荷包雙眼發亮。

想要？她忙把荷包往土地公懷里塞，親，不要錢哦！親，包郵哦！

“嘿嘿，這么貴重的東西我可不敢要。”土地公睨了一眼鬾魅和樺榔，笑得曖昧。

嗯，哪里重要了？束枝只好收下，成為一只掛著荷包的鴨子。

這模樣太丑了，實在是太丑了，無力吐槽。

【二】

準備妥當，一行三人加上一只鴨子，開始向天池進發。

其實這條路束枝有走過，破蛋而出的第一天，不知道是因為適應不了這種變化還是什么原因，她差點死翹翹。

鬾魅把她抱在懷里，用體溫和仙氣護著她，一路狂奔到天池，捕了條金龍魚并親自喂她吃下，這才救了她的小命。

哦，說到這里不得不提的是，鬾魅并不是妖，是個散仙，土地爺與他親近，大抵是這個原因吧。不過他離開天界太久了，與魔相處得也太久了，身上的仙氣漸漸流失，為了救她又耗了許多仙氣，身上的仙氣所剩無幾。

與之相反的，樺榔則是魔，比妖更高級。在這妖魔鬼怪眾多的祈涼山里，他是數一數二的厲害人物，也正因為如此，天池之旅非他壓陣不可。

此刻，他就走在隊伍的前頭，許多妖怪都躲在暗處窺視著，垂涎著束枝卻不敢動手。

去往天池的路程對他們來說不算什么，健步如飛之下，也就兩個時辰，但捕捉行動嘛，就不是這么簡單了。

金龍魚在祈涼山是一種近乎于妖的動物，據說它們是戴罪之身，被天帝懲罰，怎么修煉都化不成人形，也不能說話。他們非常精明，而且兇殘，捕捉者稍有不慎就會被吞噬。

鬾魅第一次捕捉金龍魚的時候，運氣十分好，毫發無傷地上了岸，但這回就沒有那么好運了。

他下了水后半個時辰都沒見到金龍魚的影子，正要上岸休息一會兒時，一條碩大的金龍魚突然浮到水面，迎面撲向他。來勢是那么洶涌，鬾魅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魚鰭劃破前胸，血流如注。

“鬾魅！”束枝大聲驚叫的同時，土地公和樺榔已閃電般地躍入水里。

殷紅的血飄散在水面，血腥味喚醒了金龍魚體內的戾氣，它們開始集體上浮，攻擊受傷的鬾魅。

一時間水花四濺，殺氣升騰。

“啊，小心左邊啊！

“右邊！

“快閃啊，他們又來了！”

在束枝的尖叫聲中，土地公護著鬾魅向岸邊游來，樺榔則留在水里負責殿后。許是看到鬾魅受傷，心里憤怒了吧，他的眸子已變成鮮紅色，彎刀也明顯大了一倍。

每出一刀，水中就會浮起許多金色的魚鱗，隨波翻滾，景象奇特而詭異。

土地公把鬾魅拖上岸，束枝圍著他打轉。

“鬾魅，你還好吧？傷口深不深啊？土地公你快來看看啊！哦，對了，包袱里有藥，土地公你快點去拿，還有……”

鬾魅猛地抓住她的手，神情激動地說：“你……你終于化成人形了！”。

咦，人形？

束枝猛然驚醒，自己剛才說的是人說，還有，自己的手被他握得發痛。

不是翅膀，是手！

她恢復人形了？興奮之情立刻升騰。

“太……好……了……”鬾魅想笑又擰緊眉，猛地咯出一口血，急得她什么驚喜都沒了，慌張地叫道：“鬾魅，鬾魅，你可不能有事啊！”

鬾魅是個溫柔的大好人，在這一個多月的鴨子生活里，他給了她許多溫暖。

夜里他怕她冷，就將她放在被窩里，怕她被自己壓著，就整整一夜都不敢翻身。白天他怕她亂跑被妖怪吃了，走到哪兒都帶著她，洗澡時也形影不離，害她口水不知流了多少缸。

他把她當寶貝似的，這樣一個疼愛自己的人，可千萬不能有事。

夕陽西下，打斗還在繼續，樺榔被金龍魚圍在中間脫不了身，土地公給鬾魅上了藥之后也加入戰局。

束枝小心翼翼地照顧著鬾魅，漸漸地，他的臉色不再蒼白，傷口也不再流血，她總算松了一口氣。

又不知過了多久，鬾魅終于睜開了眼，對她露出微笑，剎那間，她的心里開滿了花，一朵朵爭先恐后地要往外爬。她高興得不停地吻他的額：“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

鬾魅坐起來，看到自己的衣襟大開，臉頰微紅，趕緊攏緊衣裳打坐。很快，他的臉色恢復紅潤，他說身體恢復了要去幫樺榔。

“不行，你還受著傷。”束枝攔住他。

“我沒事了。”他拍拍胸膛示意她安心，可不經意間微皺的眉頭出賣了他。

束枝的態度更堅決了：“不行！絕對不行！”

“束枝，你乖哦，我真的沒事了。”他作勢向左，中途突然改向右，想要擺脫她。

束枝哪里肯，她可不笨，早就看出了他的意圖，一不做二不休，撲到他懷里摟著他的脖子，再也不肯松手。反正以前是鴨子時她也經常這樣，嘿嘿。

少女軟軟的身子貼在身上，羞得魅魅的臉上紅云一片，他忙不迭地后退。無奈她貼得緊，甚至得寸進尺地把兩腿都圈到他的腰上，打定了主意不肯下來。

“鬾魅，再反抗的話我會吻你哦。”鑒于他不肯乖乖待著不動，束枝使出了撒手锏。她覬覦他的美色很久了，不介意獻上初吻的。

于是，她嘟起了嘴，晃著頭往他臉上吻去。

沒拒絕？沒拒絕？她來真的哦。

“擦，我在水里拼死拼活，你這女人竟然敢趁機揩油！”樺榔咬牙切齒的聲音驟然響起，不知何時他已結束了打斗回到岸上，看到兩人如麻花似的纏在一起，頓時怒火中燒，揮出凌厲的刀風劈向束枝。

鬾魅帶著她蹦離幾丈遠，躲是躲開了，但地面不平，他的元氣又沒完全恢復，踉蹌了一下，兩人撞到一起，竟然真的嘴對嘴吻上了。

他的唇軟得不可思議，束枝腦子里閃過這一感嘆的同時，又有許多奇怪的景象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不等她想起便消失得無蹤無影。

與此同時，樺榔的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死鴨子，我要宰了你！”話里的寒意讓她打了個冷戰。

冤枉啊，這個吻完全是個意外啊！說到底，還是他推波助瀾了一把呢！

“還不給爺滾下來！”

【三】

樺榔當然沒能殺得了她，鬾魅把手搭到他的肩上，細聲說了句：“那只是個意外。”瞬間便把他的怒火澆滅。

“可是……”

“沒事，傷口已經愈合了。”鬾魅拉開衣襟，束枝偷偷瞄了一眼，平滑的胸口上果真沒有任何疤痕。

樺榔的神色這才稍有好轉，松開了拎著她的手。

天黑了，他們決定在天池邊過夜。他們生了好大一堆火，還把死了的金龍魚拖上岸，烤了好幾條做晚飯。

月上樹梢也不過眨眼的事，束枝困了，倚著土地公睡意漸濃。朦朧中，不知是誰在搖她，一下又一下。

她睜開沉重的眼，土地公的臉赫然出現在眼前，他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睡得糊涂的她來不及反應，張嘴想要發問，卻發不出聲音。

不會是又變回鴨子了吧？她猛然驚醒，還好，手在，腳在，身體也在。

土地公朝她眨眼，沒見他嘴動卻能聽到聲音：“我有些東西要給你看，為免吵醒他們，就封了你的聲音。”

原來如此，她點頭表示理解。

土地公朝天空望去，只見明月當空，皎潔美好。今天是十五吧？她正想著，土地公把她脖子上系著的小荷包翻了出來，就是早上鬾魅放了兩人頭發進去的那個。

月光照在荷包上，泛起淡淡的白光，隨之有輕煙裊裊升起，絲絲縷縷地聚在空中，凝成一個小團，驀地向鬾魅、樺榔沖去。

他們兩人是挨著睡的，一起被籠罩在煙霧里。

如果不是被封住了聲音，束枝一定會驚叫出聲，她看著煙霧變濃又轉淡，等到消失時，鬾魅和樺榔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陌生又熟悉的男人。

說他陌生，是因為束枝對他完全沒有印象，說他熟悉，是因為他的長相有五分像鬾魅，五分像樺榔。

他睜開眼的剎那，四周的風也強勁了許多，他那烏黑的眼睛像一潭不見底的水，兩人即使隔了那么遠，也還是吸引了她。

兩人對視著，束枝有種光陰在瞬間逝去了千百萬年的感覺，她不由自主地問出來：“你……是誰？”

他聽了后有一絲怒意，烏眸一轉，對土地公說：“礙事的人滾開！”那種把氣撒在別人身上的表情和行徑，與樺榔如出一轍。

土地公似乎很忌憚他，咻地消失不見。

男人向她走來，半跪在她面前，捧起她的一綹長發，虔誠地輕吻：“束枝，我們終于重逢了。”

她認識他嗎？她拼命忍下想觸摸他的沖動，心想，是夢！一定是夢！

而后，他把她抱在懷里，朝天池走去。

他不會是想拿她喂魚吧？

“怎么可能。”他聽到了她的心聲，不禁莞爾，“我只是想幫你清洗一下，這里……”他用衣袖擦著她的下巴說，“這里還有血跡。”

哦，準是剛才照顧鬾魅時沾上的，不過……

重點不是這個啊親，重點是與美男共浴啊，就算被這池里的金龍魚吃了也值了。

“放心，它們不敢造次。”

他抱著她走入天池。只見他身上飄散出淡淡煙氣，水仿佛更柔了，蕩起圈圈漣漪，向外擴散而去。

怪異的是，金龍魚真的沒了蹤影。

“你……到底是誰？”她怔怔地問。

“我是……”他把她拉入懷里，輕輕吻上她的唇，“你的男人。”說完，力道猛然加緊，像是饑餓了許久似的，一再向她索取。

束枝毫無反抗能力，只能隨著他不斷沉淪、眩暈。

“記住，我叫鬾樺。”

“死鴨子，你到底在做什么夢啊！還不給我起來擦口水！”樺榔用腳把她踢到地上。

她爬起來一看，晨曦柔柔地灑在地上，已是第二天早上。

“你看！”樺榔指著鬾魅衣服上的口水印說，“臟死了！”

這……

她明明和那個男人在天池里的，怎么一眨眼就是早上了呢？真的是夢？她伸出手，上面還殘存著他的體溫，不是夢，那么……

她一把摟住土地公：“我們到那邊去刷牙吧！”強行將他拖走。

身后，鬾魅一直看著她的背影，目露擔憂。

【四】

這趟天池之行收獲巨大，滿載而歸。

本該是高興的一件事，束枝卻高興不起來。那天她把土地公拉到一邊，想打探消息，結果被他裝傻蒙混了過去。

好吧，沒證沒據的，土地公又是個神，還是在不能讓另外兩人知道的情況下，能套到什么才怪。于是，那個叫鬾樺的男人就成了哽在她心中的一根刺。

某次聊天時，她問鬾魅以前是做什么的，他想了老半天才告訴她說忘了。

她又問了樺榔同樣的問題，他倒是爽快，想都不想就回答說是殺手，還掏出彎刀來不懷好意地叫她過去看。

過去的就是白癡！她躲在鬾魅懷里沖他做鬼臉。自從恢復人形后，她的膽子也大了起來，敢跟樺榔頂嘴互瞪。

反正惹惱了他也不怕，躲到鬾魅懷里就什么事都沒有了。一開始鬾魅還說什么男女授受不親，后來次數多了也只能隨她去。

其實這是束枝動的小腦筋，鬾魅雖然溫柔，對感情卻是很遲鈍的，要想攻下他就得從小細節做起。像牽一下手啦，抱一下腰啦，甚至親一下額頭啦，日子久了，還由得他不承認嗎？

嘿嘿嘿，拿下鬾魅是勢在必得啊。至于老是在一旁阻撓的樺榔，她對他則是敬謝不敏，雖然那廝長得也絲毫不遜色。

她這么想，也這么做了。

半夜里，她抱著棉被敲開鬾魅的門。

“我又做噩夢了。”說著，她把棉被拋上床，如泥鰍似的溜進被。

“束枝……”

“你不問我夢到了什么嗎？”她探出頭，托著腮問。

鬾魅無奈，順著她的意思問了，她滿臉懼意地回答：“我夢見一個男人被人劈開成兩半了，好可怕。”

所謂的夢當然是瞎編的，沒想到鬾魅信了，伸手替她攏了一下發：“別怕，那只是夢。”

“可是很真實。”她趁機蹭到他身上，摟住他的腰，聞著他身上特有的青草味，然后笑嘻嘻地拉開被子，“請君入甕”。

“快點熄燈，等下樺榔察覺了就麻煩了。”

“束枝……”

“又想說男女授受不親對吧？我知道了，快點上床睡覺吧。”

拿她沒辦法的鬾魅最后還是熄了燈。

“你……別動來動去。”

“哎喲，人家在看哪個姿勢最舒服嘛。”需要上下其手嗎？

為免惹火上身，鬾魅干脆主動摟緊她，良久良久，直到她睡著他才把目光移向窗外。

樺榔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你確定真的這么放任她嗎？”樺榔用氣音傳聲給他。

“是的。”

“你……很愛她？”

“是的。”鬾魅柔柔的目光落到束枝的臉上，濃烈的愛意表露無遺。

“為什么？她不過是只鴨子！”樺榔握緊了拳頭。

不，她不是鴨子，她是他等待的那個人。兩萬年的執著，他才把她從現世召到了祈涼山。鬾魅微微一笑，說：“愛是沒有理由的，你應該很清楚。”

“清楚個……鬼……”聲音猶在，樺榔卻已走遠。

“嗯……鬾魅……”束枝翻身滾到另一邊，他伸臂又將她攬回，心想，樺榔，即使你沒有了以前的記憶，對束枝的感覺也不會改變，掩飾是沒有用的，我們是互相了解的存在啊。

【五】

冬天到了，下起了雪，祈涼山白茫茫的一片。

零下十攝氏度對鬾魅和樺榔來說根本不算什么，對從小生長在南方的束枝來說事情就大條了。

即使屋里生了火，即使身上穿了厚厚的皮草，她還是被凍得縮成了一團。

這種情況下鬾魅的懷抱成了她的避寒所，當然，這遭到了樺榔的強烈反對。但是在某天，樺榔把她拖到屋外，害她生了好大一場病，需要兩人輪流照顧后，他對她的態度似乎好了許多，也默許了她整天黏著鬾魅的行為。

只要美男在懷，病死也值得。她咳得臉色發青，而后趴在鬾魅的肩上喘氣。

吃了藥，她又昏昏沉沉的，臨睡前鬾魅好像跟她說了些什么，又好像沒說，反正她不記得了，等到一覺醒來，屋里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黑夜來臨，在寒風呼嘯中過去，白天來臨，眼看又在等待中過去，束枝不見有人回來，她慌了，披了衣服，深一腳淺一腳地跑向山腰。土地公就住在那里，他應該知道他倆去了哪里。

積雪很深，路十分難走，半路上她不留神摔了一跤，從斜坡上滾下去，滾成一個大雪球。

正不知怎么脫身時，她突然聽見輕笑聲。

“啊，好丑！”是樺榔的聲音。

她心里那個激動啊：“樺榔，樺榔，你們去哪里了？鬾魅呢？”

“他不要你了。”一雙黑鞋出現在她跟前，樺榔蹲下，鉤著嘴唇笑，“你說你有什么好，長得不漂亮，不會煮飯又不會洗衣，金龍魚多難得啊，天天吃還是寒風一吹就病倒，要你有什么用？”

“你……騙人！”鬾魅才不會不要她，他一定在騙人！

“信不信由你！”他還在笑，眼神卻是冷冰冰的，他伸指戳了一下，她頓時感覺自己向前滾了幾米。

“對你好一點就以為自己真的是寶貝了？”樺榔又抬腿用力一踢，山坡上頓時揚起一陣尖叫。

天在轉地在轉，束枝轉得五臟六腑都要移位了，裹著她的雪越來越厚，雪球越滾越大，最后撞在石頭上，雪花飛濺。

終于能看到天空了，雖然視線模糊，她躺在地上，覺得全身上下像散了架似的。淚水悄悄地染濕了眼角，她不相信，絕對不相信鬾魅會不要她，一定是樺榔把他騙走了，借機殺她。

“咦，竟然又變回鴨子了！”腳步聲近，樺榔的臉又出現在眼前，只不過比之前要大很多。

他抽出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這種狀況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她卻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他會殺了她，一定會！

奇怪的是刀舉起了，又揮下了，卻在她面前停下。

“可惡！”不知為什么，她聽出樺榔的聲音里摻雜了些許的煩躁。

他在煩躁什么？真奇怪，明明是殺她的大好機會，將她往雪里一埋就了無痕跡，他為什么反復地揮刀又停下呢？

瞧，又來了，看這架勢，這回應該是來真的了吧？她閉上眼準備等死。刀風逼近身體了，又硬是哐當一聲停下了。

“樺榔，你瘋了！”鬾魅啞著嗓子大喊，憤怒至極。

鬾魅來了，她是不是不用死了？束枝睜開眼，頓時淚流成河，嗚嗚嗚，英雄救美啊！鬾魅生氣的樣子太絕美了！

“你……你竟然能破了我的結界！”樺榔倒退一步，十分吃驚。昨天，樺榔、鬾魅和土地公三人去天池捉金龍魚，樺榔使了計把兩人困在結界里，沒想到鬾魅竟然能不驚動他地脫困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即使被天帝抺去了記憶，你也應該知道我們本來就是一體的吧？所以你設的結界根本就困不住我。”只不過逃出來要耗點時間。而他，竟然真對束枝下手了，真是不可饒恕！

鬾魅從腰間拉出一根銀絲，纏在手上微微繃緊，便發出噔的一聲響，那是他的武器。因為鬾魅性格溫和，不曾動怒，因而很少使用武器，如今把它拿了出來，說明他的憤怒已到了極點。

“有想過為什么與你相伴一萬年而不離開祈涼山嗎？是因為束枝！只有我們兩人在一起才能把她的轉世召回。”鬾魅緩緩說道，“等待了這么長的時間我們才能重逢，阻撓我的人，格殺勿論！”

銀絲泛著寒光，像是有了生命似的蠢蠢欲動，鬾魅一放手，它就劃出一道優美的弧，掃向樺榔。

樺榔閃身躲過，單膝跪地沒有還手，可他不動并不等于鬾魅就會放過他，銀絲驀地伸長，鬾魅躍起，銀發飛舞，頓時滿天銀光，分不滿哪根是武器哪根是頭發。

他的動作是那么流暢優美，瞬間便將打斗控制在手里，樺榔被逼得步步后退，最后躲到一棵樹后才避過攻擊。

樹上的積雪紛飛，有幾塊竟然彈向束枝。

“嘿嘿，別怕，有我呢。”土地公憑空出現，擋開積雪，從袖子里掏出一顆金色的丹藥，一股腦塞進了束枝的嘴里。

是傳說中的仙丹嗎？束枝簡直要喜極而泣了，誰知下一秒，土地公的話又給她澆了盆冷水。

“那是我搓的泥丸子，用夾肢窩搓的哦，沾滿我的仙氣。”土地公得意揚揚地笑。

“……”

“喂，小束枝，我說你倒是吱一聲啊，不然鬾魅真的會殺了樺榔的。你看他的發，那是墜落成魔的前兆！”

我忙著吐呢親！順著土地公所指方向望去，她發現鬾魅的發不再是純銀色，摻雜了些許黑色。

怎么回事？剛才還沒有這樣的！

而且……

他的銀絲原本發出的是淡光，如今竟然也跟著變黑了，隨著他飛舞的動作，黑氣飄散在空中，久久不散，觸及的地方樹木枯萎，雪地變硬，似要將所有的一切毀滅。

樺榔只守不攻，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手腳都被銀絲劃傷了，血流不止。又是一次與銀絲擦身而過，眼花繚亂中，樺榔錯把發絲當成銀絲，結果便被纏住脖子。

殷紅的血順著銀絲往下淌，落在雪上，令人驚心。

只要再用幾分力，頭就會被切下，只要他死了，束枝就不會再有危險，她就是他一個人的！殺了他！殺了他！

這聲音在鬾魅的腦海里不停地回響，同時銀發變黑的速度更是加快。

殺！

心念一起，手就要動……

【六】

“嘎嘎嘎……”鴨子的叫聲倏地穿透黑霧。

不要殺人！

小小的身影映入眼簾，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地，拍動著翅膀怎么都爬不起來。

哎喲喂，本來想做英雄的，結果摔了個狗吃屎，太丟臉了！束枝只得向他求救。

“快來扶我！”她向他伸手。

鬾魅見了眼露驚喜，她又變回人形了！他什么都不顧了，拔腿奔向她，銀絲失了力，頓時變得跟頭發絲一樣柔軟。

樺榔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而那邊……

“痛，吹吹。”束枝抬高手，她還沒察覺到自已又變回人形了。

“好。”鬾魅依言照做，一綹銀發柔柔地垂到她的手上，黑氣已完全退去，他的發也恢復了原色。

這個男人真的很在乎她呢。束枝得意地想，不由得翹起嘴角，揚起臉頰：“這里，親親！”

“好。”

“這里……”她趁機索吻。

一旁的土地公頓時掉了滿地的雞皮疙瘩。

兩人一番卿卿我我之后，土地公問：“你不把所有的事情告訴她嗎？還有那個……”他指了指不遠處的樺榔。

鬾魅聞言沉默，目光閃爍不已，良久后才微微點頭。

其實那也不過是個狗血的愛情故事，無非是誰戀上了誰，誰又阻撓了誰，重中之重是天帝變態的懲罰，把鬾樺一分為二，善良的鬾魅擁有關于她的全部記憶及感情，深愛著她，沒心沒肺的樺榔則是性格乖張，墜落成魔，怨恨著她。鬾魅和樺榔要先尋找到彼此，然后在時限到來前將束枝的靈魂召到蛋中，孵化出來，再度相愛，不然三人一起毀滅。

束枝強烈懷疑被尊為天帝的那個人是無聊到了極點，才會想出這種折磨人的游戲。當然，對于他來說只是游戲，對她和鬾魅及樺榔來說卻是劫難。

夜深了，月上中天，系在束枝脖子上的荷包又發出淡淡的光，跟上次一樣，煙霧將鬾魅和樺榔包裹在里面，最后化作鬾樺。

他朝她伸出手說：“來，我們一起回天界吧。”

【番外】

“渾蛋！信不信我殺了你！”彎刀咻地落在石桌上，砍出一道痕跡。

“好吧，還給你。”束枝把雞骨頭吐出來，雞肉則吞下腹。

樺榔額上青筋直冒，舉起彎刀又是一頓亂砍，嚇得束枝叫聲震天。

“嘎嘎嘎——”被這么一嚇，她又變成了鴨子，撲進迎面而來的鬾魅懷里。

“我說，你們就不能和平相處嗎？”鬾魅無力極了，每天的每天，他所面對的都是這兩個人的吵架打鬧。這樣毛毛躁躁的，她怎么能靜得下心來修煉，從而不再在受到驚嚇時變成鴨子呢？

“嘎嘎嘎——”

“不可能！”

兩人回答得倒是異口同聲。

“你們繼續吧，我進屋換一身衣裳。”鬾魅決定忽視這兩人。剛從外面回來，他滿身大汗，需要清洗一番。

“嘎嘎嘎——”我也去。

“想得美，你這只色鴨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每天晚上都在勾引鬾魅！”彎刀一伸便攔住她。

“嘎嘎嘎——”那又怎樣，我和鬾魅兩情相悅。她挺胸，鼻孔朝天。經過差點被殺的那件事后，樺榔徹底不敢動她了，于是她說話和動作便肆無忌憚起來。

“不知羞恥！”樺榔紅了臉，不知是怒還是嫉妒。

“嘎嘎嘎——”不關你的事！

“……”

吵架還在持續，屋里的鬾魅傾耳聽著，不時露出幸福的笑容，雖然嘴上不說，但他實在喜歡極了這種鬧騰的日子。她沒有選擇與他一起回天界，等于變相地保住了他和樺榔，那么，就讓他和樺榔一起陪她，慢慢地生活下去吧。

【真相】

什么？天譴結束，鬾魅和樺榔合二為一回天界？她還三合一洗發香波呢！留在人間多好啊，左擁右抱，雖然樺榔那家伙嘴硬不肯承認喜歡她，但以后有的是時間讓他臣服，再加上每逢月圓之夜就可召喚的鬾樺……

哇哇哇，她太幸福了，才不要回天界吃齋念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