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塘相連的岸上,夾岸而生的是幾十棵桃樹。為了秋天的收成,看樹的老人守得甚緊。每年春天,桃花盛開,愈是想走近把她看得真切些,她愈是顯得那么遙遠。高大而紛郁的那片紅啊在我少年的心中是那樣迷離。
細細想來,這么多年還真的沒有身臨其境地欣賞過桃花。我生活的小區,星星點點的幾棵桃樹,開得也盛,可那是鋼筋水泥間的點綴,讓人一點走近的欲望也沒有。
我心中的那片桃花啊,是鄉野的風吹綻的,帶著水的氣息,粉的柔情,云蒸霞蔚,不是避世的仙境,而是鄉村的希望。
那屆桃花節,乍暖還寒,可冷風擋不住我激切的心,我與我心中的桃花有個約會。
雨后的早晨,空氣濕潤。通住桃園的路是一幅莊稼人的丹青,青煙微罩翠柳,金色的油菜花明亮如錦,白色草莓大棚里的紅艷點點隱隱。走著走著,點綴其間的桃花便多起來了。四野桃花,枝柯交錯,那么真那么近,像是夢境,可我實實在在觸著她了。仿佛一個心中牽掛而又幾十年不見的閨友終于見面了,四目灼灼,相視而笑,花瓣夜雨,那是你激動的淚嗎?趕緊合個影吧,肩挨著肩,手牽著手,田野的風讓我的發很亂,可“人面桃花相映紅”,有了你,我也是美麗的。
同伴念念不忘要為女兒帶回幾枝桃花。記得少年的我為不能走近那片桃花而落寞時,父親一天從桃林擔水回來,竟像是變戲法似的從水桶里掏出一枝桃花來!密密的花骨朵上點點粉紅瞬間就使簡陋的屋溫暖美麗起來。那年,春天就在我們貧寒的家中一點點綻放。
我對同伴的想法大大稱道,不斷催促她去索取幾枝桃花帶著。現在送花很時尚,花有花語,玫瑰浪漫,百合清純,勿忘我、康乃馨……各有各的寓意。而桃花呢,可能她的花期太短,可能她庭前院后易栽易活,太不名貴,太鄉土氣,有誰愿把送一束桃花作為高雅之舉呢?
在民間桃枝有避災祛邪之說,因此倒是大受歡迎的。可《戰國策》中卻有另外一個故事。淄水西岸住著一個土偶人和一個桃梗人,土偶人是西岸的土制成,桃梗人便是東岸的桃梗削制而成。土偶人瞧不起桃梗人:“我雖是土偶人,大雨一沖即散,可我是西岸的土捏而成,被水沖破后回到的還是西岸,而你的根在東岸,大水一到,還不知道要被沖到哪里呢?!”大雨一到,桃梗人隨水而漂。離開土地,失云根基,連桃梗也是可憐的。
如果有一天我也成了一個人生飄泊的桃梗人,家鄉的朋友啊,春天你來看望我時,千萬不要帶著高貴而又浪漫的玫瑰,要帶就帶一枝家鄉的桃花吧,那是我留在鄉間的姐妹,讓我像少年一樣供于書案之上,偶有閑暇,鄉思涌動的時候,看著她想想家鄉的春天吧:如云的花開了,游人如織,水果極品草莓甜了,商賈紛至,熱情好客的農家擺上的土菜啊,讓人垂涎欲滴……
桃花不是也有了很好的寓意嗎?欲知家鄉事,贈君一枝春,一枝能解鄉愁鄉思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