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5000米奔跑》賞讀

原文

1973年，我6歲。我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吃上一塊冰涼甘甜的冰糕。

在我6歲那年的夏天，我夢想成真吃上了冰糕。

回想起吃冰糕的經(jīng)歷，我心中就會掠過無邊無際的疼痛——眼前仿佛閃現(xiàn)出在炎炎烈日下不停奔跑的母親的身影。

那年夏季的一天，在隊長的帶領(lǐng)下，母親拉著600多斤重的公糧，和其他社員一道去公社糧店交公糧。交了公糧后，隊長看社員們熱得渾身是汗，就讓會計買了10多塊冰糕。隊里的人都躲在樹蔭下有說有笑地吃著3分錢一塊的冰糕。母親用舌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拿著冰糕，步履匆匆地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母親剛走出糧店冰糕就化了，看到滴在地上的冰糕水，母親心急如焚，就奔跑起來。

太陽在頭頂無情地炙烤著，知了在樹上聲嘶力竭地叫著，天悶熱得像剛熄了火的磚窯。炎炎烈日下，母親不停地向前奔跑著。

汗水早將母親的衣服浸得像是水洗一樣，她像是負重的老牛一樣不停地喘著粗氣。跑過了一村又一村，母親將公社糧店甩在了身后。母親不停地奔跑著，她知道自己要跑10里路才能跑到家里。

近了，更近了，終于望見了綠樹環(huán)抱的村莊，終于看見了破敗低矮的茅草屋，終于撞開了虛掩的大門，終于癱在了自家庭院里，終于氣喘吁吁地喊了聲孩子。

母親的頭發(fā)濕漉漉的，干渴得嗓子眼冒煙。把我拉到她面前后，母親伸開了右手。我看到在母親右手手心有根小棍，一張巴掌大的紙，一小口水。

母親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快喝，一塊冰糕化得只剩下一小口水了。

我捧著母親的右手，一只在燥熱午后卻是冰涼的滿是硬繭的手，用力吮吸著冰涼甘甜的冰糕水。

母親溫柔地梳理著我的頭發(fā)，滿是汗水的臉上露出了心滿意足的微笑。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讓我到廚房里給她舀水。母親一口氣喝了4碗涼水才吃力地站了起來。

這就是我這一生中吃的第一塊冰糕——確切地說，只是吮吸了一點冰糕水而已。

就是這點冰糕水，卻甜到了我的五臟六肺，甜了我大半生。

為了這點微乎其微的冰糕水，母親在炎炎烈日下奔跑了5000米。11年后，當我在淮陽師范上學(xué)參加長跑比賽時，我刻骨銘心地感受到了5000米究竟有多遠了。5000米，跑得我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5000米，跑得我眼前金星直晃；5000米，我剛跑到終點就感到頭疼欲裂，被同學(xué)架上了救護車。

如今，我的83歲的白發(fā)蒼蒼的老母親就坐在我的身旁擇菜，她在忙著為我準備午飯。當我心潮起伏地寫到這里，哽咽著和她談起我第一次吃冰糕的經(jīng)歷時，母親淡淡一笑說，只要能讓你吃上冰糕，別說是10里地，就是20里地，我也會一直跑下去。可惜的是我的身子骨沒有以前硬朗了，不能給你種莊稼了，不能趕集上店給你掙錢了。

我眼里閃出了點點淚花。

（選自《經(jīng)典美文》2011年第3期

【感悟借鑒】

這是一曲母愛的贊歌。作者滿懷深情地回憶了小時候母親為了能讓“我”能吃上冰糕，大熱天跑5000米的動人故事。我們說，母親是一條河，一條兒女生命中流淌的河，平靜而安逸，靜靜流經(jīng)兒女干涸的心田，那每一滴河水都蘊涵著一份愛，化作瓊漿，流進兒女生命中永恒的記憶里。

以下幾點可供寫作時借鑒：

1．景物描寫，烘托人物。此種描寫可以表現(xiàn)出人物內(nèi)在感情和心理，做到景為情設(shè)、情以景遷、情景交融。請看文中簡短的景物描寫：“太陽在頭頂無情地炙烤著，知了在樹上聲嘶力竭地叫著，天悶熱得像剛熄了火的磚窯。”作者刻意描繪了一幅烈日炎炎的圖景，在這樣惡劣的環(huán)境下母親手握著冰糕一口氣奔跑5000米，作者把環(huán)境渲染得越惡劣，越突出了母親奔跑的艱辛，口渴的難耐，使得母親的形象更加突出，更加偉大。

2．細節(jié)描寫，感人肺腑。李準曾經(jīng)說過：“沒有細節(jié)就不可能有藝術(shù)作品。真實的細節(jié)描寫是塑造人物，達到典型化的重要手段。”本文的細節(jié)描寫就非常成功。例如，“母親用舌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拿著冰糕，步履匆匆地走在了回家的路上。”可想而知，大熱天，手里拿著誘人的冰糕舍不得嘗一口，舔一舔，而是用舌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個“舔”，足以讓人落淚啊，母親對兒子的濃烈的愛就融在這個“舔”字中。還如“終于撞開了虛掩的大門，終于癱在了自家庭院里，終于氣喘吁吁地喊了聲孩子。”這其中的“撞”、“癱”、“喊”用得惟妙惟肖。“撞”表現(xiàn)出的是急迫的心情，比起推門要形象得多；“癱”寫出母親奔跑勞累到了極點，再也支撐不住的情形；“喊”一方面表現(xiàn)出母親急切的心情，另一方面表現(xiàn)出母親心中的喜悅。

3.運用修辭，形象生動。先說比喻，例如，“天悶熱得像剛熄了火的磚窯。”“汗水早將母親的衣服浸得像是水洗一樣，她像是負重的老牛一樣不停地喘著粗氣。”前一句比喻形象地說明天氣酷熱的程度，后一句比喻形象地表現(xiàn)出母親因長時間的奔跑出汗和勞累的程度。一個愛子情深的母親形象躍然紙上。再說夸張，例如“干渴得嗓子眼冒煙。”“就是這點冰糕水，卻甜到了我的五臟六肺，甜了我大半生。”這兩句夸張給人以異乎尋常的感覺，以增強了感染力，因而能收到特殊的藝術(shù)效果。

4．運用排比，增強氣勢。例如“終于望見了綠樹環(huán)抱的村莊，終于看見了破敗低矮的茅草屋，終于撞開了虛掩的大門，終于癱在了自家庭院里，終于氣喘吁吁地喊了聲孩子。”

這組排比句，層層蓄勢，使文章的句意氣勢磅礴，使文章句式整齊、節(jié)奏鮮明，使主題更加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