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78年開始投入壺藝創作,與從事陶塑藝術的愛妻連寶猜在臺北首創“陶源精舍”。陳秋吉如今已年近7旬,依然創作不懈,連寶猜更已成為享譽國際的陶藝名家。兩人成立陶藝教室積極培育壺藝新秀,令人敬佩。
上世紀80年代,臺灣市場是宜興壺的天下,陳秋吉卻以創作臺灣現代茶器為矢志,除了造型明顯區別于紫砂或潮汕風格,早期作品也大多上釉,比宜興標準壺略大,喜歡以竹藤做提梁。1983年臺北陸羽茶藝中心舉辦第一屆中華茶藝獎,就特別向他訂制紅褐與寶藍釉色的兩組茶壺做為獎品。
不過在當時最讓陳秋吉聲名大噪的,卻是由他親自揮毫刻畫的“夫妻杯”,不同的造型與釉色,象征著夫妻或情人的專屬愛情信物,推出后果然廣受青睞。當時天仁茗茶與幾家大型禮品店都紛紛下單訂制,刻有名字的專屬茶杯逐漸蔚為風潮,收到的人都為送禮者的用心而感動,不僅成了百貨公司的長年熱銷訂制陶品,甚至為官方所相中,做為饋贈外交使節或外賓的伴手禮。堪稱禮輕而情意重了。即便今日仿制的眾多類似商品充斥著兩岸市場,陳秋吉親自制作的夫妻杯的聲譽卻始終不墮。
曾經在陳秋吉家中短暫學陶的陳景亮,是來自臺灣最南端的屏東鄉下,曾經是一個餓昏街頭的窮學生。二十多年前投入壺藝創作后就一鳴驚人,人稱“茶壺亮”的他每把壺售價都要花掉正常人好幾個月的薪水,依然供不應求,羨煞了不少藝術家。有一段時間沒有聯絡,只聽說他已經不做“正常”的壺,而以超寫實的技法用陶做了許多樹枝與枕木,每一截栩栩如生的樹木枯枝居然都可以泡茶,讓我深感不可思議。
再次見面才知道,陳景亮現在正用心地在做“木桌木椅”,用陶把每一塊木頭、每一處紋理,甚至每一段歲月侵蝕的痕跡都做得跟真品一樣,燒好后再如木工般拼湊組合為完整的小學課桌椅,包括以陶燒制的生銹“鐵釘”,一根一根釘上去。精密的構圖配置、素燒后用刀片一刀一刀刻畫出來的木紋筆觸,驚人的毅力與細致度讓人嘆為觀止。有時“桌”上還會留下學生作弊或頑皮的刻字,甚或擺放幾塊傳統豆腐,吹彈可破的粉嫩表層讓人忍不住想伸手。驚人的超寫實功力成就“欺騙眼睛的事實”,無怪乎能多次在包括紐約大都會美術館在內的歐美韓日等知名博物館,擄獲許多收藏家的心。
其實陳景亮從未中斷茶壺的創作,他隨手取出一把壺,跟一般的壺絕對不一樣,壺嘴叛逆朝上,大膽的創意與藝術表現卻讓我捏了一把冷汗。不會流口水嗎?但見他不慌不忙地輕松倒出茶湯,水徑往上勾,一滴也沒流出,令我大感驚異。他說這是對自己高難度的挑戰,非有二三十年的做壺經驗不可。
陳景亮的壺藝還有很多發明,大多擁有專利,例如氣孔置于把手上的“玄機壺”(彌補宜興壺的氣孔在倒水時容易被堵住,以致出水不順的缺點)、加上了藤制把手以彈力不使摔破的“茶餾”、氣孔在壺鈕上不必掀開壺蓋的“懶人壺”,以及神燈狀的“提心吊膽壺”等。原來阿亮不僅想當米開朗基羅,連達芬奇發明家的身份都想追上。
陳景亮為作品取名,除了象形,也頗富寓意,如25年前他制作的大型燒水壺“義氣壺”,陳景亮說茶壺上有個孔讓熱氣自然散出,不會燙主人的手,所以“很有義氣”。但也可以叫做“逸氣壺”,因為除了散氣孔,壺的中心點到把手的一角,跟壺嘴的距離一樣,讓倒水時穩穩當當。
陳景亮說自己喜歡喝茶,但在二十多年前,宜興壺卻是價昂稀少的奢侈品,與其去買那么高昂的奢侈品不如自己做。他做的茶壺可以觀賞、品飲與把玩,能有“觸覺的美感”,而一般藝術品卻只能看,不能用也不可把玩。不過陳景亮也意識到,宜興制壺已經有了300年的歷史,后人不太可能超越,何況在大陸每天有幾萬人在做壺。因此,他立志要做臺灣壺,希望“臺灣壺的風格可以溶納在中國文化里,能夠和宜興壺互相輝映,不必被宜興的光芒所掩蓋或吞沒”。
從一位單純的壺藝家到無所不凝真的陶藝家,再到今天國際知名的雕塑家,陳景亮堪稱臺灣壺藝家中,最具國際觀、也是少數能揚名并講學于世界各知名大博物館與大學院校的藝術家。有人批評他后來的作品“看起來像壺卻不能泡茶,看起來不像壺卻可以泡茶”,他回應說觀賞壺是大型創作,可以是茶壺的表情,也可以是雕塑品。國外有許多藝術家用茶壺做為雕塑,做為共通的國際語言,而觀賞與實用可以同時并進。他說謀生是一回事,藝術創作則是一輩子的事,不會因生活而改變。因此堅持“以創作態度作茶壺,以藝術的心境做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