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西藏人心中,阿里是個夢。
神奇的神山圣湖,蒼茫的土林地貌,壯觀的古格遺址,阿里無與倫比的獨特性,誰也不能輕易將她歸于荒涼。
由于擔心單薄的身板承受不起阿里的嚴酷,我的阿里之夢,做得虛幻而又執著,直到今年才成為我的圓滿之年。在改則無邊無際的沙石之路上,在扎達恍如置身外星世界的土林,我自認為找到了阿里,認識了阿里。巧的是從阿里歸來就獲贈金書波先生的大作《從象雄走來》。帶著對阿里的新鮮記憶,急切地翻開書頁,如醉地閱讀,才明白自己對阿里的認識如此淺顯。如果說身置阿里,是用眼睛看到阿里,那么閱讀《從象雄走來》,就是以心靈感知阿里。
《從象雄走來》闡述了象雄時期的歷史、文明,呈現了古格王朝的興衰成敗,講述了佛苯之爭與融合發展,描驀了阿里壯美的自然風光,自始至終洋溢著作者對這片神奇之地的深沉大愛,在寫作手法上輕松隨意靈活,給人以美的享受和知識的汲養,具備了被各類讀物奉為宗旨的知識性、可讀性,是一部不可多得紀實性散文書籍(筆者之見)。這本書的出版是阿里之幸,更是讀者之幸。看完《從象雄走來》一書,如神游阿里夢回象雄,有許多感悟與想法紛至沓來,有種不吐不快之感,于是成就了這篇小文。
一、真摯的情感與深沉的愛戀
近年來,隨著西藏文化熱,關于西藏的書籍層出不窮,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內地的作家或者游客對西藏的體驗。他們來到這塊對他們來說較為陌生的土地時,對西藏文化、風土人情充滿好奇,但由于缺乏系統的了解,筆下對西藏文化的闡述大多是零碎的,淺顯的,這些東西在他們的文章中也只是作為書的點綴,他們更強調個人的體驗。或者也有人為迎合西藏文化熱潮,把這樣的書寫作為一個賣點,特別是在西藏旅游熱之后,從未身臨西藏,而用復制、粘貼的方法,編寫西藏旅游攻略之書者也為數不少,這樣的書寫,實際上和作者之間沒有太多的情感關聯。而看完《從象雄走來》這本書后,詩人艾青的“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的詩句突然飄入腦海。是的,如果沒有作者對阿里這片土地的深沉之愛,他筆下的阿里又怎會如生動又厚重。
“阿里的魂靈附在了我的身上,甩也甩不開,我太愛阿里,這片象雄的故土。”作者的真情表白,無不讓人動容。其實,這樣純樸的愛戀一直伴隨著作者的考察與寫作中,作者完全把自己融入于這片土地,以一次次的探索與思考,呈現著自己對這片土地的愛戀之情。從2007年10月,作者偶然聽到一則關于象雄時代的故事開始,他便與象雄、與阿里結下了不解之緣。“象雄真的是一個鮮為人知的秘境嗎?而失落已久的象雄王國都城——穹窿銀城又在何地呢?”帶著這樣的思考,開始了探索追尋之路。作者在書中說:“走近乃至走進象雄,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到阿里去,到那片無邊無際的荒原上,去土林的深處,去河流的盡頭,去尋找那些殘破的洞穴,去攀爬那些高高在上的遺址,去呼吸象雄的空氣。”帶著這樣的觀點,作者一次次細細翻看古如加木寺等地出土的絲綢與青銅、陶器等,一次次來到土林深處,在令人驚嘆的洞穴遺址前駐足。行走是最艱辛的,而阿里又是以風沙著稱,“阿里的風沙,呼嘯而來又呼嘯而去,裹著云、裹著雨、裹著野蠻,滿嘴腥味地親吻過來……”但無論怎樣的艱難與辛勞,作者十分注重親歷和在場,用自己的眼睛和心靈體驗、探索、思考,使作品具有了親歷性和在場感。親臨親歷親身感悟的過程又反過來加深了作者對這片土地的熱愛,就像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的詩中所寫“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而作者相知象雄,便愛得一發不可收拾:“我最為迷戀的是土林,每次驅車在土林中穿行、找尋,都會想象有一個象雄王,站在土林之上張開雙臂,慷慨地請我們進入他的王城。”字里行間無不流露出作者熾熱的情感,也正是如此濃烈的情感,深深地感染著讀者,吸引著讀者,我們有理由相信,《從象雄走來》這本書不會像一般的史料書籍,冷冰冰地躺在專家學者的書桌書架上,他一定會走進大眾讀者的心里,會將象雄文明傳播得更遠。在翻看《從象雄走來》的版權頁時,發現出版社把該書歸類為阿里地方史,其實,這本書不僅有歷史,也有作者獨到的感悟,特別是具有美好的情感抒發,所以依筆者之見,歸類于文化散文或紀實散文,更名副其實。
感情是個十分美妙的東西,有時它盛開在一瞬間,有時卻永駐人心。有很多人喜歡阿里、熱愛象雄,有照片、文字為證,有很多人心憂象雄、古格文明的傳承與發展,這樣的感情更為真切,就像金書波先生,他說“無論是專業的歷史考古工作者,還是像我這樣的業余愛好者,或者游客,我都盼望你們能用自己的力量去保護、去研究,去接近象雄的天空。這,或許是對象雄時代的最好的尊重與追思。當然,獵奇的破壞者請止步。”這樣的忠告,體現了愛的深度。
二、嚴謹認真的思考和謙虛低調的書寫
由于時間的遙遠和史料的缺乏,象雄時代的文明成為諱莫如深的話題,成為神奇、神秘的代名詞,而作者以嚴謹認真的學者之風,以淵博的學識和扎實的史學功底,為讀者帶來一個又一個知識點,解開一個又一個謎團。
在《從象雄走來》這本書里,據《岡底斯山海志》、《敦煌本吐蕃歷史文書》、藏文史書《賢者喜宴》、《唐會要》卷、《布敦宗教源流》、《舊唐書》等引文數不勝數,不難領會作者為書寫本書所下的功夫,讓當下寫文章,甚至連造句解釋都離不開“百度”“谷歌”搜索引擎的年輕人汗顏,同時,這樣的引經據典,也增加了闡述的真實可靠性,為有惡補這段歷史知識想法的讀者提供了營養。
在閱讀本書之前,筆者對象雄和古格的關系一知半解,通過這次深度閱讀,算是補上了這堂課。特別超出我想象之外的是苯教的影響之大和象雄的開放包容。以筆者以往的閱讀經驗,理所當然地認為,給阿里、給西藏冠之以封閉、閉塞之類的詞語,是成立的。而這次的閱讀顛覆了我的理解。“古象雄并非偏僻封閉,交通相當發達,貫穿全境的道路有三四條之多。那時,阿里依靠喜瑪拉雅山與岡底斯山之間開闊的綠色走廊,以及南部的孔雀河,西部的象泉河,這三條通道,開通了與外部世界的交往,成為中亞、西亞、南亞、中原漢地政治、經濟、文化交流交匯的重要地域。當時的繁榮景象,恐怕是我們現在難以想象的。”這樣的閱讀體驗,也給讀者帶來了思考、思索。怎么讀書?生吞活剝,或是分析思考,得出自己的見解,方式不同,效果不同。這是這本書在象雄文明之外又給我的一個啟示。
通過閱讀《從象雄走來》,除了獲取關于象雄文化的知識,對其它知識的收獲也不小。比如關于湖水顏色的測定,什么因素決定湖水顏色,銘文織錦的圖案與種類等,真是意外之喜。
筆者很少寫評論,評論文章中也不喜歡只評人不評作品的文章。可是在看了《從象雄走來》后,忍不住了。有話是“文如其人”,用在此時恰如其分。與金先生算不上很熟悉,但作為一名新聞界的小輩,有過工作上的接觸,無論何時也無論什么樣的場合,他總是一臉微笑,輕聲細語、溫文爾雅,待人更是謙遜和氣,雖身居高位,卻不給人居高臨下之感,讓人充分感受到知識分子的涵養與內斂。閱讀《從象雄走來》時,也時常能感受到先生的謙虛和低調,“面對無數的發現,我深感自己的知識淺薄。”“破譯象雄的文化密碼,我自知并不勝任……”“從極其殘缺的史料和遺址中得來的印象與感受,必然也是殘缺。在此,真誠的期望更多的有志之士不吝賜教……”
其實,僅作者對古如加木寺出土的有漢字的銘文織錦的解讀和對著名的“大唐天竺使出銘”的校正,對西藏文物考古工作乃至對學術界的影響都是非同小可的。而作者的如此低調與某些稍有成就便自我膨脹者形成鮮明對比。
三、輕松的文風和易懂的歷史
兩年前在某著名大學進修時,聽一堂新聞寫作課,教授說科學界發現白蘿卜具有抗癌價值,問同學據此寫一篇消息,最需要傳達的信息是什么?有位小男生弱弱地說,應該是吃的方法和量吧,要是為抗癌每天需吃十幾斤白蘿卜,且制作繁瑣,那病死也罷。話剛說完,滿堂大笑。笑后再回味思考,現實中其實不乏此例,比如某些學術著作,好像非高深艱澀不能唯其為學術,不能顯現權威與獨到。于是,關于歷史文化的文章越來越多,而讀者越來越少。畢竟,我們已走進了資訊發達的網絡時代,擺著辭海,拿著放大鏡,一心要鉆進象牙之塔的人太少,人們總是希望以一種輕松愉悅的方式獲取知識。《從象雄走來》,雖說也是一部關于象雄文化的探索與研究之書,但文風輕松,容易把讀者帶進無邊的阿里,沉醉在歷史的風雨和繁華中。“在走向象雄的路途上,我感受到的便是這樣一種崇高的體驗。”“每次路過瑪旁雍措,我都會無端地陷入遐想。”“每當想起那湮沒在萋萋荒草中的古道,便有一種夢回唐朝的感覺,而王玄策等傳奇般的英雄們,仿佛正策馬從古道飛馳而過。”“我”的時時出現和合情合理的想象,拉近了讀者與象雄的距離,象雄不再是個冰冷的名字,而具有了打動讀者的溫度。
在作者娓娓動聽的敘述中,苯教的產生、發展、堅守和與藏傳佛教的融合、交流都不那么枯燥無味,古格王朝的興盛交替也不那么神秘莫測,洞穴和穴居生活也不一味的原始與痛苦,王玄策出使天竺途經西藏,看到的也不僅是荒山野嶺,所以說,以輕松的筆調書寫沉重的主題是一種大智慧。
文稿中還不時出現一些幽默風趣的句子。“大家不要著急,耐心點。實在等不及直接翻過去也是可以的。”“這些繞來繞去的話一定讓大家頭疼了。”“好了,就看到這里吧,養養眼,繼續我們的旅途!”等,仿佛電視專題片中主持人輕松的調侃,給閱讀帶來輕松和愉快。文本偶爾也使用小說的寫法,使故事如電影般呈現眼前,引人入勝,如“噶洛國王也生氣了,你不是為奪取黃金而來嘛,好吧,那就用等身重量的黃金來換你的命吧!面對生命安全,益西沃還是回答:不!耐心的噶洛國王繼續引導說:美麗的古格你不想再看到啦……”等等。
讀《從象雄走來》無異于再回阿里,回味無窮、獲益匪淺。掩卷而思,似乎對《從象雄而來》還有很多話要說,如裝楨的精美,如對文化交融交往的獨到看法,但由于思考不足,怕表達欠缺邏輯,闡述不具說服力,就此打住,不再贅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