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作為藝術文學,是以形象說話,而形象往往具有大于作者創作本義的情形,即所謂“形象大于思想”。下面我想以自己教學《錦瑟》的感悟,來談談古詩詞教學中運用“創造性背叛”的一管之見。
一.“創造性背叛”的定義
“創造性背叛”是當代藝術社會學在文學理解中提出的說法。法國社會學家埃斯卡皮在《文學社會學》一文中指出:“‘創造性背叛’指的是對作者創造時的實際意圖的無意或有意的曲解。這種重新挖掘出作者自己未曾意識到的作品的潛在意義,或是增加一種預料不到、甚至可以代替原意的新意義。
二.運用“創造性背叛”解讀古詩詞的合理性
古典詩詞是中華民族藝術寶庫中一顆璀璨的明珠,它以言簡義豐、高度凝煉、結構跳躍、富有節奏和音韻之美博得了歷代讀者的喜愛。
我國古代詩家詞人受“詩言志”、“詩緣情”的傳統影響,一向重視表現內在的情志,但情志的表現要比真實的摹景狀物、敘事論史的文體來得抽象籠統。在表現手法上,古人愛用比興等曲折含蓄的方法,講究神韻、格調、追求“象外之象”、“韻外之旨”、“弦外之音”,甚至主張寫“醉中語”,所謂“羚羊掛角,無跡可求”,“言有盡意無窮”。古典詩詞如此情形,讀者要把握其中的意蘊,離不開想象,也必須有想象。
詩詞作為藝術文學,是以形象說話,而形象往往具有大于作者創作本義的情形,即所謂“形象大于思想”。讀者從形象上所能讀出的內容是可以大于作者所要表現的內容的。美國著名的詩人艾略特在他的《詩的音樂》中曾說:“一首詩對于不同的讀者可能顯示出多種不同意義。這些意義可能都不是作者的原意。”有時候,作者說的是什么并不重要,關鍵是我們從中讀出了什么?!拔恼卤咎斐桑钍峙嫉弥?陸游語),“作者之用心未必不然,而讀者之用心何必不然”(譚獻語)。古人對詩詞的理解有十分精辟的論斷,他們強調讀詩詞主要是品味詩詞中表達出來的一種意,一種情,一種韻,而不要落得太實。確實,有很多詩詞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更不能“碎析”,對詩詞理解成功與否的標準不在于是否完全照作者的原意,只要讀者的理解合情合理,不妨可進行“創造性背叛”。
三.“創造性背叛”在古詩詞教學中的具體運用
如我在教學李商隱的《錦瑟》一詩時,就運用了“創造性背叛”。李商隱的詩思深意遠,空明綺靡,情致纏綿,具有行云流水般的暢美,又有似明似暗,把握不住的特征。他愛好繡織麗字,鑲嵌典故,細針密線,造成光怪陸離而又朦朧隱約的詩歌意境。在詩中他大量運用比興寄托的手法,或借古諷今,或托物喻人,或言情寄慨,寄興深微,寓意空靈,索解無端,而又余味無窮。正如在馮浩《玉溪詩集注》中所寫的李商隱是“總因不肯吐一平直之語,幽咽迷離,或彼或此,忽斷忽續,所謂善于埋沒意緒者”。這在《錦瑟》一詩中表現得尤為明顯:“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年華。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詩中冷僻的典故、精確的對偶、重疊優美的意象、工麗深細的語言、和諧婉轉的音律,造成了一種細美幽約、深情綿邈的詩境。讀者無不贊嘆其詩境之優美,受到它哀傷凄婉情調的感染,但對于這首詩到底寫的是什么,至今還是聚訟紛紜,于是有所謂“一曲錦瑟解人難”的慨嘆。朱東潤的《中國歷代文學作品選》中編第一冊所收《錦瑟》“題解”羅列了李商隱研究家的許多種說法,其實不止如此。比如朱彝尊認為是“此亡悼詩也。意亡者喜彈此,故睹物思人,因而托物起興”,何焯的看法是“此篇乃自傷之詞,騷人所謂‘美人遲暮’也”。汪思韓在《詩學篡聞》中卻說:“《錦瑟》乃是以古瑟自況……世所用者,二十五弦之瑟,而此乃五十弦之古制,不為時尚。成此才學,有此文章即己亦不解其故,故曰:‘無端’?!?/p>
面對“一篇《錦瑟》解人難”的現實,我以為我們在教學這首詩時,不妨可以鼓勵學生大膽地進行想象,推測該詩的詩意。學生可以把它想象成是一首戀情詩,或認為是悼亡詩,或認為是分詠瑟四種聲調的詠物詩,或解為是詩人自傷身世之辭,甚至還可以理解成是一首政治諷喻詩或詠史詩。
當然,運用創造性背叛法進行古詩詞教學,遠不止《錦瑟》一例。我們在平常的教學中要做有心人,善于運用“創造性背叛”教學古詩詞,我想一定會有新的發現。
張應龍,教師,現居湖北鄂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