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對于魯迅的散文詩《我的失戀》,絕大多數學者都認為它是魯迅為了諷刺當時盛行的失戀詩而寫的游戲之作。但細細品味這首詩歌,我們不難讀出隱藏在詩歌背后,作者內心深處對于自身婚姻、愛情,上下求索而終不得的一種苦悶、彷徨、惆悵的情緒。本文將結合詩歌意象,從愛情詩這一角度對該詩進行新的解讀。
關鍵詞:愛情 苦悶 自嘲
《我的失戀》是魯迅先生于1924年寫作的一首打油詩,該詩發表于同年12月8日出版的《雨絲》周刊第四期上,后收入魯迅的散文集《野草》中。魯迅在《〈野草〉英文譯本序》中說:“因為諷刺當時盛行的失戀詩,作《我的失戀》。”① 在《我和〈語絲〉的始終》中,又說:“是看見當時‘阿呀阿喲,我要死了’之類的失戀詩盛行,故意用一首用‘由她去罷’收場的東西,開開玩笑的。”② 對于這首詩歌的創作意圖,絕大多數學者都習慣于接受并繼承作者自己的說法,認為它單純是魯迅為了諷刺當時盛行的失戀詩而寫的游戲之作,更有學者明確指出其是針對詩哲徐志摩所寫的諷刺詩。然而,諷刺真是魯迅寫作該詩的全部創作意圖嗎?魯迅曾在《寫在〈墳〉后面》中說道:“我自然不想太欺騙人,但也未嘗將心里的話照樣說盡,大約只要看得可以交卷就算完。我的確時時解剖別人,然而更多的是更無情面地解剖我自己。”③ 正如日本學者片山智行所說:“該詩先示以調侃,深意未為傳遞,另有奧晦之處,難以理解。”④那么這“奧晦之處”,魯迅未能說完的心里話到底是什么呢?仔細考究魯迅寫作該詩時的實際生活狀況和時代背景,并結合詩歌意象,我們不難讀出隱藏在詩歌背后,作者內心的一種強烈的苦悶、無奈情緒。那是一種對于自身婚姻、愛情,上下求索而終不得的苦悶、惆悵情緒。
《我的失戀》并非一首簡單的諷刺詩,在某種程度上,該詩可以說是魯迅與朱安婚姻生活的寫照。全詩表達的對于愛情上下求索而不得的苦悶和惆悵可以說是魯迅對于自身婚姻狀態的無意識的流露。文中的“我”可以理解為魯迅自身,而“我”的失戀正是魯迅自己婚姻的“失戀”。
《我的失戀》全詩共分四節,每一節都表現了“我”與“所愛”始終難以相互溝通與理解的尷尬窘迫的境遇。詩歌選取了四個求愛的典型事例,運用排比疊段的手法,講述了“我”失戀的原因和經過。每節詩歌的前三句都是寫我求愛之難,我一次次地“在山腰”“在鬧市”“在河濱”“在豪家”去尋我的所愛。后四句寫我失戀的經過,我與“所愛”互送禮物后換來的卻是愛人的“從此翻臉不理我”,這“不知何故兮使我心驚”“糊涂”“神經衰落”,最后“我”在無奈中選擇了“由她去罷”。
在這首詩歌中,出現了兩組意象,分別是百蝶巾、雙燕圖、金表索、玫瑰花和貓頭鷹、冰糖葫蘆、發汗藥、赤練蛇。前一組意象是愛人送我的禮物,后一組則是我送給愛人的禮物。僅從表面上對這兩組禮物進行粗略比較,我們不難發現這兩組禮物可謂天壤之別。愛人饋贈給我的是彩蝶群舞的“百蝶巾”,是比翼齊飛的“雙燕圖”,是頸上的“金表索”,是美好的“玫瑰花”。其中,“百蝶巾”是祝愿早日得到愛情,象征著愛人之間白首偕老;“雙燕圖”具有比翼雙飛,共結連理的意思;“金表索”是表示情好相連的;“玫瑰花”則象征著濃烈美好的愛情。這些都是非常美好的東西。而我送給愛人的卻是可怕的貓頭鷹、普通的冰糖葫蘆、發汗藥和令人害怕的赤練蛇。這里值得思考的問題是為什么“愛人”送我如此美好的禮物,我卻要報之令人害怕、惡心的禮物呢?從常識上來講,回贈對方貓頭鷹、赤練蛇等不是那么美好的禮物,被對方甩了不是明顯的事嗎?而“我”又為何要堅持干這種不言自明,惹對方生氣的事呢?這就有必要來重新審視一下“我”所送的禮物的性質。對于這一點,許壽裳對魯迅的選擇做了解釋:“閱讀者多以為信口胡謅,覺得有趣而已,殊不知貓頭鷹是他自己所鐘愛的,冰糖葫蘆也是愛吃的,發汗藥是常用的,赤練蛇也是愛看的。還是一本正經,沒有做作。”⑤ 孫伏園對此也進行過說明:“他所愛好的東西,未必是別人所能了解。這一層魯迅先生自己同我說過,如果別人以為‘回他什么’以下的四樣東西(貓頭鷹、赤練蛇、發汗藥和冰糖葫蘆)有失‘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的意義,那是完全錯誤的,因為他實在喜歡這四樣東西。”⑥ 由此可見,魯迅先生選擇這些禮物,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是抱著一種真誠的態度的。
魯迅在寫作該詩時,因兄弟失和,已于1923年8月2日離開與周作人合住的西直門八道灣遷往磚塔胡同,后又搬往西三條胡同。這期間,他與朱安兩人共同度過了一年多的時光。眾所周知,魯迅跟朱安之間是沒有愛情的,他們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的封建包辦婚姻。魯迅自己對于這件婚事是頗為不滿的。他曾對好友許壽裳談到自己的婚姻,“這是母親給我的一件禮物,我只能好好地供養它,愛情是我所不知道的”。“母親要娶個兒媳婦,有人陪在身邊,那也好吧!”⑦兩個毫無愛情的人卻要每天朝夕相處,這心中的苦悶與無奈恐怕只有魯迅先生自己知道吧!在還未認識許廣平以前,魯迅對于愛情、婚姻的態度幾乎可以說是悲觀的,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與朱安枯燥乏味的婚姻生活的影響。他在《隨感錄四十》中寫到人之子的呼喚:“我是一個可憐的中國人。愛情!我不知道你叫什么?”“我年十九,父母給我討老婆。于今數年,我們兩個,也還和睦。可是這婚姻,是全憑別人主張,別人撮合:把他們一日戲言,當我們百年盟約。”⑧ 魯迅評價其為“血的蒸汽,醒過來的人的真聲音”⑨。魯迅曾寫過兩篇關于婚姻的小說,《幸福的家庭》和《傷逝》。然而,無一例外,作者在兩篇小說中描述的愛情、婚姻、家庭都不美滿,這在一定意義上也可以理解為魯迅對自己幸福婚姻的絕望在其作品中的表達。
上文中已提到,魯迅與朱安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的包辦婚姻,魯迅對于這樁婚姻是極其不情愿,這從雙方于1989年開始議親到1906年結婚,整整拖了七年時間就可以看出。關于魯迅與朱安的婚姻還有一段一波三折的故事。一般認為,朱安與許廣平是魯迅愛情道路上僅有的兩個女性。而事實上在朱安之前,據周建人在《魯迅故家的敗落》中回憶,還有一位名叫琴姑的表妹與魯迅說過媒,但后來據說因兩人屬相犯沖,兩家遲疑不決。后來是帶大魯迅的長媽媽跳了出來,說是犯沖對男方不利,堅決反對這門婚事,就不了了之了。魯迅對于這件事的態度,雖無明確資料,但從他的作品《阿長與山海經》與《在酒樓上》中,我們似乎可以窺測出一點。在《阿長與山海經》中,雖然全篇洋溢著作者對長媽媽的深情,但仔細閱讀,我們又不難感到作者對這位長媽媽的粗心和愛管閑事不無訾意。尤其是她的愛管閑事和滿肚子讓人厭煩的“禁忌和禮
節”,是否多少有對她在議婚時攪局的埋怨?是可以體會的。而《酒樓上》中呂緯甫送剪絨花的順姑,其相貌“平常的瘦瘦的瓜子臉,黃臉皮;獨有眼睛非常大,睫毛也很長,眼白又青得如夜的晴天”⑩,長女的身份與琴姑酷似。作品中呂緯甫多次強調給順姑送剪絨花也是自己愿意做的,“對于這差使倒并不以為煩厭,反而很喜歡;為阿順,我實在還有些愿意出力的意思”{11}。此外,有意思的是,作品中直接導致抑郁寡歡、終至夭亡的是一個名叫長庚的偷雞賊,而魯迅的法號就是長庚,這是否也含有魯迅對琴姑議親不成的愧疚呢?
而在魯迅與琴姑親事告吹不久的同一年1889年,魯迅的母親魯瑞在一位叫“謙少奶奶”的親戚的撮合下,開始了與朱家的議親。時間之迅速,就是局外人在心理上也無法承受,更別說作為當事人的魯迅了。據周建人回憶,當時魯迅還在南京求學,母親魯瑞在議定婚事后寫信征求了魯迅的意見,魯迅復信表示堅決反對這門親事。此后,魯迅曾兩次寒假回紹興探親,第一次是1900年1月19日至2月19日,對于這樁婚事,魯迅重申了自己的態度:堅決反對。而在第二次1901年回家探親時,禁不住老母的百般勸說與懇求,魯迅終于開始有所讓步,唯一的要求就是讓安姑放腳,再是要讓她讀點書,能夠“知書明理”。魯瑞曾透過謙少奶奶向朱家表達了魯迅的要求,得到的要求卻是已經纏足,腳不能放大了;對于讀書,安姑自己也不愿意進學堂。魯迅本來對朱安這個舊式女子就不太有好感,再加上前有琴表妹的事,朱家這樣的答復,使他對這樁婚事更是能拖就拖。直到1906年魯瑞在朱家催婚的情況下不得不以“母病速歸”的幌子把魯迅騙回家,這才使兩人終于完成了婚事。這里不得不說兩人婚禮上的一幕,花轎剛落地時,新娘還沒落地,卻見一只繡花的大腳鞋先從轎里跌落下來。原來是新娘娘家知道,新郎是不喜歡小腳的,所以特意做了一雙大鞋,里面塞些棉花,給新娘子穿上,無奈新娘腳小,一不小心,就露了小腳。可以想象在繡花鞋落地的那一剎那,魯迅的心會有多么悔恨。因為自己的順從,竟然會走到這一步。雖說是母親做主,但眼前的這杯苦酒卻是自己參與釀制的,也只能一個人默默地喝下去。
魯迅與朱安,一個滿腹才華、志向高遠,一個胸無點墨、眼光狹隘;一個是啟蒙的先驅者,一個是傳統的守舊者。兩人在思想、性格、志趣上的差異是如此之大,根本就沒有多少共同語言,甚至可以說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的人,但命運之神卻仿佛跟他們開了一場玩笑,牢牢地將他們捆綁在一起。他們的不幸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我們說,他們之間沒有愛情是可以肯定的,但他們雙方是否曾經為改變這種尷尬窘困、不和諧的夫妻關系而試圖努力過?我想,答案是肯定的。俞芳曾在其回憶錄里回憶起大師母朱安:“大先生在磚塔胡同時,曾教我和三妹做體操,我們常常練習,有幾次大先生不在家,大師母也和我們學著做,當時我不懂得她這么大年紀的人,為什么對我們小孩子做的體操會發生興趣?說實話,我當時心里還有些好笑,我想她年紀老了,腰、腿都不靈活,再加上小腳,彎不下,跳不起,何苦來呢!后來才悟出,這是她對大先生尊敬和愛慕的一種表現。她認為大先生說的做的都是正確的,她在暗暗努力跟上大先生的步伐。”{12} 然而兩人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這不是通過一件兩件小事的努力就可以抹殺、消失的。魯迅先生的母親曾對俞芳談起過魯迅及朱安的夫妻生活:“我曾問他,她有什么不好?他只搖搖頭說,和她談不來。問他怎么談不來?他說和她談話沒味道,有時還要自作聰明。他舉了一個例子說,有一次,我告訴她,日本有一種東西很好吃,她說是的,是的,她也吃過的。其實這種東西不但紹興沒有,就是全中國也沒有,她怎么能吃到?這樣,談不下去了。談話不是對手,沒趣味,不如不談。……就這樣過了十幾年,他們兩人好像越來越疏遠,精神上都很痛苦。”{13} 可見,魯迅與朱安雙方都曾經試圖來改變這樣一種尷尬的夫妻關系,但結果似乎不是那么理想。在這里,朱安的回答看似有點奉承與虛榮的意味,但如果用同理心來看待她的回答,也是可以理解的,這無非是一個缺少關愛的封建舊式妻子渴望引起丈夫的注意,能夠有共同話語罷了。只不過這個“丈夫”不是別人,而是思想家魯迅。
《我的失戀》正是魯迅對于這種與朱安無法進行
深層次的精神交流與情感溝通的苦悶情緒的流露。《我的失戀》中,我四次尋找我的愛人,卻總是遇到重重的阻礙,不是“山太高”“人擁擠”,就是“河水深”“沒有汽車”。而當“我”在尋到愛人后,愛人送我“百蝶巾”“雙燕圖”“金表索”“玫瑰花”,我送愛人“貓頭鷹”“冰糖葫蘆”“發汗藥”“赤練蛇”。我自認為送愛人的禮物是我最珍貴的禮物,而愛人卻不理解我,“從此翻臉不認人”,“不知何故兮使我心驚”“糊涂”“神經衰落”。在這里,“我”與“愛人”交換禮物的實質其實就是“我”與“愛人”情感的交流,而愛人“從此翻臉不認人”,則暗示我與愛人之間情感交流的失敗。我所認為美好的東西是愛人所不能理解的。將這種感情還原到現實生活中,就是魯迅與朱安之間情感交流的失敗。
魯迅在作《我的失戀》前幾年,恰恰是“五四”退潮期,魯迅作為處于當時那個時代的知識分子和啟蒙先驅,面對如此凄涼的社會狀況,內心本就充滿著彷徨和寂寞。我們說,大凡一個人因為社會大環境的低氣壓而感到憋悶,或者是在社會工作中遇到什么不順心的事情,如果他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可以作為他休整生息的港灣,那也總得一時半刻喘息的機會,心理上或許還能夠得到一時的平衡和安慰。人們常常把自己的愛人、配偶說成是人生道路上的伴侶,是有一定道理的。因為在漫長的人生旅途中,特別是當一個人遇上崎嶇坎坷的時候,是多么需要一位交心的知己、一位親密的前行者,能給予自己必要的支持、理解、鼓勵和安慰。這時,一句簡單的話語、一個理解的眼神,都會像沙漠里的甘泉、陰霾天空的一縷陽光。它不僅能給人以生活的勇氣和力量,也賦予生活以新的色彩和意義。然而,這時的魯迅,卻沒有如此的幸運。他形式上早已有一個妻子,表面上也有一個家。但是,他的家庭并不能給他以安寧,他和朱安的夫妻關系也不過是徒有虛名。朱安無法給予他精神上的溫暖與理解,更別說是愛的溫存。這時的魯迅,在情感生活方面是非常孤獨、清苦、寂寞的,他像汪洋大海中的一條小船,經受風吹浪打,卻一直沒有找到可供他停泊的港灣。
有論者認為《我的失戀》是魯迅與許廣平交往時寫作的一首愛情自嘲詩。全詩表達的是魯迅一方面渴望見到許廣平,另一方面由于年齡等各方面的差異而產生心理上的自卑,害怕遭到世俗的偏見和愛人的拒絕的苦悶、復雜的心理。對于這一觀點,筆者表示謹慎的反對。《我的失戀》寫于1924年10月3日,雖然從1923年魯迅就開始任教于女師大,但魯迅與許廣平的第一次正式接觸是在1925年3月11日。那天,許廣平懷著虔誠的求教的心情給魯迅寄出了第一封信。許廣平后來自己也談到當時寫這封信時的情況及寫信的動機。她說:“動機是這樣的:我們感覺到一個個學期的過去,使得就學的時間逐漸減少,而直面著人生的開始卻瞬即來臨,在感到學識的空虛,和處事應對世物的渺茫無所指引之際,談起來就想從比較欽仰的教師中尋求些課外的導師,因此在快畢業的前一年,即1925年3月,就首先動手寫第一封通信。寫好之后,給林君看過同意了。”{14} 可見,在寫作該詩時,魯迅與許廣平的關系還遠沒有發展到那么親密的地步。許廣平給魯迅寫信,也完全是從師生關系出發的。不用說魯迅沒有想到后來的事情會怎樣發展,就是許廣平本人應該也絕不會想到從此二人會書信不斷,并且二人之間的師生關系會發生質的變化。因此,僅從時間上就可以證明,這種觀點是缺乏說服力的。我們說,從當時魯迅的婚姻狀況和生活狀態來看,把該詩理解為魯迅對于自己無法與朱安產生精神上的共鳴,情感上的溝通的苦悶、無奈、痛苦的失戀情緒的表達是相對比較合理的。
在魯迅寫作《野草》期間,其社會聲望非常之高,時有學生及文化界名人來訪求教。在這種情況下,朱安作為名義上的女主人所扮演的角色就愈發顯得不合時宜。俞芳曾在回憶錄中說起這樣一件事:“初搬到磚塔胡同時,有一天大先生的學生常維均來,那時天很熱,扇著扇子還出汗,而她除泡了兩杯熱茶外,還送去兩碗熱氣騰騰的藕粉當點心。客人接了點心,很尷尬,熱上加熱,怎么吃呢?大先生對常維均搖搖頭,苦笑著說:既然拿來了,就吃吧,無非是再出一身汗而已。”{15}朱安連這種生活上的小事都無法令魯迅滿意,更別說是與他產生情感上的溝通、精神上的共鳴了。人們常說,人生最幸福的事莫過于與自己相愛的人“執子之
手,與子偕老”;那么反推之,人生最痛苦的事亦莫過于與一個自己根本不相愛,并且也無法培育出愛的人朝夕相對,糾纏一生。而魯迅在未與許廣平相戀之前的命運正是后者。當然,在這里,筆者并無半點貶低朱安的意思,她并無任何過錯,她也同樣是這場不幸婚姻的犧牲者。只能說他們兩人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魯迅所需要的東西是朱安所無法給予的,也是她所無法理解的。他們之間就好似兩條平行線,永遠也無法產生交集,他們的靈魂永遠都無法碰撞出耀眼的火花。那也就無怪乎,魯迅要在其作品中喊出人之子的呼喚,喊出“我的失戀”了。《我的失戀》,正如加拿大學者李天明在其著作中闡述的那樣,“在更深的層次上,它是詩人對自己不幸婚姻的自嘲”{16}。
筆者認為,對于這首詩歌的創作意圖,魯迅在理性上,正如他自己所言是想借此來諷刺當時盛行的失戀詩。但從感性上來講,魯迅在寫作該詩時,必然不可避免地于無意識中融入了自己對于自身婚姻生活的一種情感體驗。因此,可以說,《我的失戀》不僅是一首諷刺詩,更是一首講述魯迅婚姻“失戀”的愛情詩。
① 魯迅:《〈野草〉英文譯本序》,《魯迅大全集》(創作編5),
長江文藝出版社2011年版,第350頁。
② 魯迅:《我和〈語絲〉的始終》,《魯迅大全集》(創作編5),長江文藝出版社2011年版,第128頁。
③ 魯迅:《寫在〈墳〉后面〉》,《魯迅大全集》(創作編3),長江文藝出版社2011年版,第607頁。
④ [日]片山智行:《魯迅野草全釋》,李冬木譯,吉林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第31頁。
⑤ 許壽裳:《我所認識的魯迅》,《魯迅回憶錄》(專著上冊),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532頁。
⑥ 孫伏園:《京副一周年》,轉引自孫玉石《野草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2年版,第109頁。
⑦ 許壽裳:《亡友魯迅印象記》,上海文化出版社2006年版,第59頁。
⑧⑨ 魯迅:《隨感錄四十》,《魯迅大全集》(創作編2),長江
文藝出版社2011年版,第5頁,第5—6頁。
⑩{11} 魯迅:《在酒樓上》,《魯迅大全集》(創作編2),長江文
藝出版社2011年,第349頁,第350頁。
{12}{13}{15} 俞芳:《我記憶中的魯迅》,《魯迅回憶錄》(專著下冊),北京出版社1999年,第1578頁,第1581—1582頁,第1575頁。
{14} 許廣平:《許廣平文集》(第2卷),江蘇文藝出版社1998
年版,第108頁。
{16} [加拿大]李天明:《難以直說的苦衷——魯迅〈野草〉探秘》,人民文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130頁。
作 者:王央濃,紹興文理學院人文學院在讀本科生;王曉初,紹興文理學院人文學院教授,主要從事魯迅研究與中國現代文學研究。
編 輯:錢 叢 E-mail:qiancong0818@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