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近年來,東北鄉(xiāng)村劇火爆熒屏,這與當下受眾審美情趣的改變和東北鄉(xiāng)村劇所蘊含的丑角精神不無關系。本文試圖追根溯源,比照東北二人轉和小品中的“丑角”形象,找到它們的相通之處,也追尋東北文化精神的特質。
關鍵詞:“丑角” 東北鄉(xiāng)村劇 比照 溯源
不知不覺中,熒屏上悄然刮起了強勁的東北風,眾多東北鄉(xiāng)村題材影視劇從各個角度描繪了步入新時代的新農村新氣象,刻畫了一個個新農民形象。從央視到各地方臺,可謂燃起燎原之勢,一發(fā)而不可收拾。在這些影視作品中,一些“丑角”尤其讓我們耳目一新,至今看來也記憶猶新。比如 “劉老根”“藥匣子”“馬大帥”“范德彪”“謝廣坤”“劉能”等,這些性格獨特、行為乖張的“丑角”形象,不僅讓觀眾跟著一起“狂歡”,而且也使劇中的人物形象更貼近生活,更具有藝術感染力。
從東北傳統(tǒng)文化角度分析,我們會發(fā)現(xiàn)東北鄉(xiāng)村劇中的丑角不僅繼承了傳統(tǒng)戲曲中丑角的特征,而且還融入了東北民間獨特的二人轉藝術。“二人轉是一旦一丑的結合,講究的美(女)與丑(男)的搭配,追求美與丑的強大對比落差,從而達到意想不到的演出效果。丑角在二人轉的表演體系中,不僅占有‘半壁江山’的重要地位,而且具有統(tǒng)領作用。常常是以丑為主、以旦為輔,更有甚者,是旦中見丑,形成‘二丑藝術’。”
東北劇中的“丑角”充分吸收了二人轉中“丑角”的特點,運用幽默詼諧的東北語言,伴以丑陋夸張的外形設計,結合夸張滑稽的搞笑動作和情節(jié)設置,使得觀眾在觀看時常常捧腹大笑,笑過之后又會品其深意,從而達到了“含淚的微笑”的藝術效果。
一、何為“丑角”
從古至今,人們一直在苦苦追求著“真善美”,渴望營造一個完美的世界。但毋庸置疑,“丑”與“美”是一對相輔相成的審美概念,沒有丑也就無所謂美。因此,“丑角”以其獨特的審美情趣在中外戲劇、文學、影視作品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追溯“丑角”的歷史,我們會在遙遠的祭祀活動中找到“丑角”的原型;分析“丑角”的表演方式,我們會發(fā)現(xiàn)是演員在某種情感中“狂歡化”的自我畫像。
“丑角”的原型可以追溯到弗雷澤《金枝》中阿里齊亞叢林儀式的祭司。從根本上說,“丑角”原型脫胎于人神之間的二律背反,那個祭司堪稱是因其自相矛盾而深陷于這種虛無的扮演之中的“丑角”原型了。后來,俄羅斯文藝理論家巴赫金提出了“丑角源于狂歡文化”。他認為,在這個世界里,“丑角”是主人公,一切人的言行都丑角化。在中國,“丑角”產(chǎn)生的說法有很多。比如明朝祝允明認為“丑”是反其實而命名的,“牛”本是笨拙之物,“丑”則是活潑詼諧伶俐的,反說其笨如牛為“丑牛”;清代焦循認為“丑”的前身是“紐元子”,也就是雜扮或稱雜班;現(xiàn)代學者衛(wèi)聚賢認為“丑”是由“楚”演變而來的,“楚”指的是漢代藝人搬演楚國的滑稽故事……
“丑角”歷來都是以插科打諢、滑稽戲謔見長,而丑角精神也在東北傳統(tǒng)文化中一直以不同的形式存在著。從古老的祭祀儀式,到熱情的東北大秧歌,到爆笑的東北二人轉,再到經(jīng)典的東北小品、東北鄉(xiāng)村劇,丑角無疑是東北傳統(tǒng)文化最重要的承載者之一。
二、東北鄉(xiāng)村劇與二人轉、小品中“丑角”形象的相同之處
1.具有相同的美學特征
從美學的角度講,東北二人轉、東北鄉(xiāng)村劇中的“丑角”都是美的。“丑”是“美玉出乎丑璞”,“狂歡發(fā)于丑趣”,是內涵美的另一種表現(xiàn)。通過幽默逸趣、夸張滑稽、針砭諷刺、詼諧戲謔,努力揭示社會現(xiàn)實,探討人生本質,以夸張之法再現(xiàn)生活原貌。
二人轉作為東北土生土長的藝術,深受平民喜愛。率性、火爆、直露和不羈,是其主要美學特征。而“丑角”更是二人轉的主體,正是其說口開場、轉舞、對舞,提高了二人轉的舞臺表現(xiàn)力,使觀眾一開始便被丑旦引領著進入到忘我的狂歡境地。同樣,東北小品中的丑角也具有相同的審美特征。以小品王趙本山塑造的形象為例,“徐老蔫”“趙大寶”“大忽悠”,幾乎每一個都是以絕對的“丑角”出場的。東北小品延續(xù)了二人轉中“丑角”的表演特色,采用以丑襯美、夸張滑稽的藝術手法,針砭時弊,揭露社會現(xiàn)實,讓觀眾在嬉笑怒罵中得到啟示。范偉、高秀敏、宋丹丹、潘長江等一大批東北小品演員,在央視春晚上塑造了一個個經(jīng)典的丑角形象,使得全國觀眾,尤其是南方觀眾開始接觸東北方言,開始懂得欣賞東北式幽默。這些也為東北電視劇的熱播做好了鋪墊,打好了堅實的基礎。
2.具有相同的藝術風格與藝術效果
東北鄉(xiāng)村劇與二人轉的丑角都具有“黑土風格”特征,身上的大棱大角、火爆豪放、粗獷大氣的東北特色十分明顯。對于二人轉不羈風格的爭論也由來已久,其焦點無非是圍繞“雅俗”風格的界定和如何把握“收放”的分寸。而追溯二人轉的產(chǎn)生環(huán)境,我們知道,它是在東北民間、田間地頭產(chǎn)生的。這就決定了它不可能具有很高雅的藝術形式,而“俗文化”才是百姓喜聞樂見的。二人轉的造氣氛、提精神、抖包袱、引觀眾、活劇場的藝術效果,創(chuàng)造了歡樂輕松的氛圍,這與東北鄉(xiāng)村劇中的“丑角”形象所帶來的藝術感召力是一樣的。他們源自生活的本色演出,讓觀眾有親近感,好像戲里發(fā)生的事兒就是身邊的事兒。應當承認,隨著政治開明、經(jīng)濟繁榮、娛樂業(yè)興起,以平民視角反映和體現(xiàn)普通人情懷的藝術樣式,逐漸成了我們精神生活中的主要景觀。因春晚小品《不差錢》而一夜走紅的小沈陽,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二人轉“丑角”演員。他的躥紅既是偶然,也是必然。如果說小沈陽運氣好,不如說他趕上了中國人正在改變的審美心理。數(shù)字時代加快了人們的生活節(jié)奏,緊張忙碌了一天的人們最需要的就是茶余飯后的開懷一笑,以此來緩解精神的壓力、生活的勞頓。這也是東北鄉(xiāng)村劇近年來火爆的主要社會背景。換句話說,東北鄉(xiāng)村劇中“丑角”的藝術風格和藝術效果符合近年來人們的精神文化需求。
三、東北鄉(xiāng)村劇與二人轉、小品中“丑角”關系溯源
東北鄉(xiāng)村劇的火爆離不開東北傳統(tǒng)文化的土壤——二人轉,而這中間還有一個重要的環(huán)節(jié),那就是東北小品。可以說,東北小品起到了承上啟下的作用。東北小品的表演方式源于二人轉演員的抖包袱,而小品演員塑造的成功角色又為東北鄉(xiāng)村劇的成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可以說,三者是一脈相承的源流關系。“丑角”的原型最早可以追溯到阿里奇亞叢林的祭司,
那么東北鄉(xiāng)村劇中的“丑角”、東北小品中的“丑角”,甚至于東北二人轉中的“丑角”,跟阿里齊亞叢林儀式是否真的存在某種聯(lián)系呢?我們還是以趙本山為例,分析一下其電視劇及小品中的“丑角”表現(xiàn)。
趙本山在小品中,一直是以“丑角”形象出現(xiàn)。他作為戲中人,扮演了某個人物角色,但同時他又能替觀眾表達情感愿望,這時他又站在觀眾角度“說話”,所以在他身上又隱含著觀眾的“角色”。在小品中,趙本山既是“丑角”,又是人物角色,同時還體現(xiàn)和表達著觀眾的意愿。“徐老蔫”使小品《相親》的主題及潛意識愿望徹底呈現(xiàn);《賣拐》《賣車》熱播后,人們對其“賣擔架”的承諾一直頗為期盼,這些說明趙本山塑造的“丑角”滿足了人們心里的某種潛意識愿望。此外,其小品中始終洋溢著濃郁的東北特色和黑土情結。之所以這樣,“就在于他創(chuàng)造的丑角與東北遠古巫術原始戲劇的祭祀有著一脈相承的聯(lián)系和表達情感愿望的藝術功能。從遠古巫術的祭司到趙本山塑造的“丑角”,表現(xiàn)出一種東北文化風俗、藝術習慣和戲劇方式:以一個特別的角色表現(xiàn)人們的思想情感或潛意識愿望”。
趙本山是一名地地道道的二人轉演員,“丑角”在整個二人轉的演出中起著決定性的作用,也是最“出彩兒”的角色。趙本山在所有的小品中都以“丑角”出場,他演繹的形象都富有“丑角”的文化精神。這一點,就使他的作品風格大大區(qū)別于其他人。比較分析趙本山小品和電視劇中塑造的“丑角”形象,我們都可以找到其內在蘊藏的東北民間傳統(tǒng)文化。“二人轉的丑角來自大秧歌的丑角(下裝),大秧歌的下裝來自祭祀儀式舞,祭祀儀式舞在其結構上與祭司(巫)和女神舞相同。祭司是丑角的原型。古老的祭祀活動早已面目全非,巫術逐漸消失了,祭司也慢慢不見了,但溝通人的感情的功能(角色)卻不能消失,它必然被另一種符號所代替。原型在新的時代文化中也必然以適應新的文化方式的面貌出現(xiàn)。丑角就這樣誕生了。東北的原始的質樸戲劇就這樣以丑角的創(chuàng)造和以丑角表演人物的戲劇方式被繼承了下來。”
綜上可見,二人轉、東北小品、東北鄉(xiāng)村劇中的“丑角”是一脈相承的源流關系,都是東北民間傳統(tǒng)文化在不同時期不同的表現(xiàn)形式。東北鄉(xiāng)村劇中的“丑
角”形象吸收并發(fā)展了二人轉丑角的藝術特征,加上小品化的敘事,使得“丑角”形象得到了全方位、生活化的塑造。狂歡卻不迷狂,戴著面具卻能讓我們感覺到隱藏在后面的真實的面孔,這樣的“丑角”形象自然更具有藝術表現(xiàn)力,在傳統(tǒng)戲劇“丑角”的基礎上,更具有新時代的“丑角”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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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張 鍇,吉林師范大學傳媒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新聞傳播學、影視評論;鄭殿輝,吉林師范大學國際文化交流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影視評論。
編 輯:錢 叢 E-mail:qiancong0818@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