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自古就是中華民族旅游休閑生活的重要時節,東風送暖、萬木爭春、天清地明,踏青、郊游、植樹、放風箏……這是一個擁抱自然、沐浴心靈的日子。千百年來,清明文化的表達方式,伴隨著社會的變遷而不斷積淀、更新與升華,使得二十四節氣之一的清明,不僅蘊含了敬賢的人文內涵,更從一個歲時之節,逐漸演變成擁有思想意蘊與現代活力的民族節日。
追溯歷史悠遠的清明文化
草長鶯飛,芳草萋萋的墳墓前,一杯薄酒、幾枝野花,默念著一首悼念的詩——這是著名畫家豐子愷畫中的清明節。折幾枝嫩柳,放在先人墳旁;點燃幾柱香,慢慢梵唱;灑下幾滴清酒,一身惆悵。
也許你難以想象,二千六百多年前的一個秋天,綿山曾經是火的海洋,大火燒了七天七夜,熊熊的火光照亮了百里之外黃河的水面,飛禽走獸一時間四處逃竄。
誰是縱火者?他就是晉國的國君晉文公重耳。他既不是在演練軍隊,也不是狩獵,而是在進行一個尋人的游戲,一場人命關天的追逐。
誰,是他們要尋找的人物?又為什么要用這樣一種奇特的方式?
故事還得從公元前655年講起。當時天下未定,五霸紛爭。晉國公子重耳逃亡在外,生活艱苦,跟隨他的介子推不惜從自己的腿上割下一塊肉讓他充饑。后來,重耳回到晉國,做了國君(即晉文公],封賞有功之臣。唯獨介子推拒絕接受封賞。他帶母親隱居綿山,不肯出來。晉文公無計可施,只好放火燒山,逼其下山。誰知介子推母子寧愿被燒死也不肯出來。為了紀念介子推,晉文公下令將綿山改名為介山,并修廟立碑。同時,還下令在介子推遇難的這一天,“寒食禁火”,舉國上下不許燒火煮食,只能吃干糧和冷食。
這就是關于寒食節的起源民間流傳最廣的說法——為了紀念春秋時期晉國的介子推。
第二年寒食節的第二天,晉文公又帶領群臣,素服徒步上綿山祭悼介子推。行至墓前,發現那株和子推母子一起被燒死的柳樹又死而復活,綠枝干條,隨風飄舞。晉文公觸景生情,不禁想起了介子推割股奉君時所說的“我不求任何封賞,只希望您日后能成為一位清明的國君”,以及子推被焚后山洞內衣襟上的那幾行血書。于是慎重地折一根柳枝編成圈兒戴在頭上,又折幾枝嫩柳插在墳頭。他還把復活的柳樹封為“清明柳”,把這一天定為“清明節”,力圖政治清明。
此后,晉國的百姓得以安居樂業,對功不言祿、遵道行德的介子推非常懷念。寒食節成了全國百姓的隆重節日。按舊俗,清明節的前一天是寒食節,
唐代,清明節已經成為唐朝一個很隆重的全國性節假日,其習俗活動豐富多彩,有祭奠與嬉游兩類。清明節是令人肅穆的節日,可為何又融入了嬉游的成分呢?起初是因為在仍有些寒冷的春天,又要禁火吃冷食,怕有些老弱婦孺耐不住寒冷,也為了防止寒食冷餐傷身,于是就有了踏青、郊游、蕩秋千,踢足球、打馬球、插柳,拔河,斗雞等戶外活動,讓大家出來曬曬太陽,活動活動筋骨,增強抵抗力。而后來唐代把清明節定為法定節假日后,無形中對清明節進行戶外活動起到催化作用。人們有了充足的時間來祭祖和活動,久而久之這種共性形成了氣氛,介子推忠孝精神開始融入到整個民俗活動當中。傳統文化以空前豐富的形式體現出來并且代代相傳。因此,這個節日,除了有慎終追遠的感傷,還融合了歡樂賞春的氣氛;既有生離死別的悲酸淚,又到處是一派清新明麗的生動景象。在這一點上,最直觀也最具說服力的要屬《清明上河圖》了。
走進清明寒食文化的肇始地
它呈現出溫吞吞的一片土黃色,細細看去,會發現,巖石表面風化得非常嚴重,到處都凸顯著層層剝落的痕跡,那痕跡仿佛是情感的標識,在我眼中,它代表著濃郁、厚重的歷史滄桑。它就是位于山西省的綿山。
這里畢竟是中原腹地,從春秋時來此隱居的介子推,唐初大敗甄翟兒的李世民,到中唐時立堂修學的名相令狐楚,南宋時抗擊金兵的李武功……許多歷史人物的命運和她緊緊連在一起;從左丘明、屈原、莊周、司馬遷,到杜甫、賀知章、白居易、李商隱、蘇軾、李清照、顧炎武許多文人名士的詩文里都能找到綿山的字樣。在綿山的歷史上,單單被火焚燒,有確切記載的就有三次:要歸隱山林的謙謙君子,要拯救家國于水火的抗日斗士,他們都曾來過這兒,企圖到這片山林中尋求庇護,然后招來熊熊的山火,然后,把歷史的滄桑一點點,一次次地鐫刻到綿山的容顏上。
一次次走進了她,便愈加強烈地感覺到,它是一座寶藏:不僅僅是人文景觀中體現出來的佛、道、儒兼容并存,還有自然山水的無所不包。這是一處上天偏愛的所在,泉、石、云、樹,綿山不但什么都不缺,且各得其所。它們自然、和諧地融合在一起,也使得綿山的氣質變得復雜了起來:雄偉、險峻、靈秀、清幽……你很難一語道之。
兩千六百多年過去了,綿山成了道家圣地。綿山上的大羅宮,以當年介子推所看到的“大羅仙境”而得名,曾一度被破壞,現存的大羅宮,是介休市鄉賢閏吉英先生在原址上所修建的,重修后的大羅宮集道教殿宇之大成,面積達一萬多平方米,為“天下第一道觀”。
大羅宮里的那些神佛像原本散落山野,由后人收集、保護于眾妙堂,共300多尊,每一個都神態自若,栩栩如生,不食人間煙火,他們見證了介子推的種種傳說,也見證了綿山的神奇。
介子推的生死之迷目前還無法破解,但綿山祈雨的神奇,今天卻是可以實實在在體驗到的。
在綿山明道堂的一層,供奉著一座神位,上面寫著“天地十方萬靈真宰玉皇上帝”。這個神位是明朝萬歷年問山西清徐縣鄉民所敬獻。它見證了四百年來,綿山祈雨有求必應的傳奇。有地方志明確記載,從明朝崇禎十一年到清朝康熙六十一年,附近鄉民到綿山祈雨等都如愿以償。近的一次在2001年。當地大旱,清徐縣王答鄉的三位老人,把神位從綿山請回,祈求上天降雨。五天后,當地電閃雷鳴,好雨如甘霖下了足足兩天,解除了當地旱情。
除了大羅宮為全國最大的道觀建筑群,天橋景區的洞神宮、一斗泉景區的洞真宮、朱家凹的洞玄宮等廟觀云集,比佛教在山上占有更顯要的地位,真個是“大道之山”。綿山的不少崖壁上掛有祥鈴、紅燈,隨風搖曳的燈、鈴本是寄托人們精神的一種載體,同時也是現在展現綿山特色文化的一種精彩演出。每當夕陽西下,華燈初起,從龍頭寺到水濤溝的十里長廊的懸崖絕壁之上,六十多種燈圖亮起來,一時間,月亮、星辰、華燈交互輝映,恍若天上人間。
神秘的介子推,神秘的各種傳奇,綿山用她的博大精深,在彩云之下建構了一個五谷豐登的世俗世界,在彩云之上則建構了一個神仙居住的世外桃源。它謎一樣的不可抗拒的力量就滲透在綿山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之中,綿延幾千年,堪稱奇異的人間仙境。
寄予清明時節的感懷情思
古人常把寒食節的活動延續到清明。現在,清明節取代了寒食節,拜介子推的習俗,也變成清明掃墓的習俗了。
清明是一個很特別的詞。寫下“清明”一詞,就覺有一枝花從煙雨深處斜逸出來,隱隱約約的還有牧童、酒樓、只可遙看近卻無的草色……
想想看,清和明是多么吉祥與爽朗的字眼,冰雪消融,草木青青,天氣清澈明朗,萬物欣欣向榮。清明這兩個漢字并列在一起,原本就應該神奇地構成生動的畫面。這不,連古人在《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也說:“三月節,……物至此時,皆以潔齊而清明矣。”不然,怎么會有“滿階楊柳綠絲煙,畫出清明二月天”、“佳節清明桃李笑”、“雨足郊原草木柔”等詩句。
這時節,剛剛從嚴冬酷寒走出的人們,在蛋黃般的嫩陽下,在吹面不寒的楊柳風中,可以如叢草般瘋長的心事一樣遐想:暖陽,晴空,輕風,春燕呢喃中,草木回青,萬物萌發,草們伸展柔弱的胳臂,樹們綻出嬰兒般的嫩葉,花們氤氳著青澀的面龐,河邊的柳已籠起蒙蒙煙霧,一派春色春水在天地間那么輕盈明朗。大地萬物到了這時節,盡顯出骨子里那點不甘寂寞的性情來,紛紛揚花拔節。即便有雨,春雨如煙,含珠的桃苞,掛露的垂柳,一齊和著那迷蒙的煙雨向您撲面涌來,令人心曠神怡。
畢竟是在美好而難得的春天了。
然而,這時節卻讓那一場連綿不絕的雨蒙上了凄涼。這份凄涼潮濕了人的心情,使人雙眼盈滿一種叫作淚水的液體。
我說的是杜牧在江南杏雨天里的那份詩意。確切地說,應該是濕意。“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每次閱讀杜牧的這首詩時,心一直介于生死之間痛苦地蕩漾著,是生命的沉重。“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這一句人生普遍關注而又刻骨銘心的離愁別恨,讓人臨風回首,向逝者奉一炷感念的心香。
在農耕時代甚至現在,生者對死亡的緬懷、悼念,只能在一堆黃土處,凝目遠眺,似乎這樣可以望穿生死界限,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表達對逝者悠長的思念,才能從揮灑的清淚中找到些許安慰。逝者的肉體永遠被埋入泥土深處,埋入歲月,埋入歷史深處,個體生命已完全終結,而那由幾個符號組成的名字卻永遠地埋在生者的記憶中,刻在歲月風塵都打磨不去的石碑上。人生一世,草木三秋,幾十年只能匆忙消逝了。這難免讓人傷懷,生前的酸甜苦辣,使人刻骨銘心。
不緩不急的雨中,濃濃淡淡的煙,是祭掃者的寄托和希冀,升騰著,升騰著,直至與漫天的雨霧連在一起。明明滅滅的火,是祭掃者的夢幻和情思,跳動著,跳動著,火焰中幻化出一位位思念中親人的影子。
清明飄雨,像拋灑的眼淚,也許只有這樣才應了這種氣氛,才能給予逝去靈魂的慰藉。過了清明,冬閑的日子就戛然而止。按照農歷,清明的后面是谷雨。“清明前后,種瓜種豆。”緊張繁忙的一年就這樣開始。一個熱烈的季節就要來臨了。在這季節的遞嬗中,生生死死,湮滅與輝煌,一切自然而真實。
在清明節的背后,我卻讀懂了這個節日的深沉意義和價值。清明節的節日精神是“將生死并置”。清明節中的“悲歡離合”體現著人文價值。清明時節,面對黃土下的親人,給予懷念是無可厚非的。通過祭奠,使人想起在過去的歲月里,與他們相濡以沫的點點滴滴,以及漂浮著人間的許多遺憾和酸楚。同時,使真正的憑吊者胸中增加了痛,會將一份潔白的心意栽在故人青草萋萋的墳上,長成溫馨的慰藉,芬芳生死隔絕的漫長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