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的桂花都隱約飄香了,我家小院里的桂花樹還沉默著。
去年春天買了一座小院,當時還是毛坯,我就想著怎么裝扮一下。幾乎沒多想,就定了:栽兩棵樹,一棵為桂花樹。
這是預謀已久的事情。一直喜歡桂花,只是沒處栽罷了。
朋友要搬家,已經賣出的院子里有棵桂花樹,我們倆費著勁兒,這桂花樹就過戶到我的小院子來了。鄰居來看,猜測這樹的價錢,說明年我們都可以分香了。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好多熟人。
上下班都要轉個彎去看看,好像一個朋友被惦念著。春風都吹多遍了,桂花樹還是沒動靜,沒有轉綠,沒有新芽。奇了!再過幾天,一看,壞,葉子發(fā)黃了。我趕緊找來樹剪,把樹枝全部剪去,留兩拃的長短,茬口處包上紅色塑料紙,樹身纏上一米多高的草繩,澆足水。給它做了一次大手術,我離開時仍忐忑不安的。
手術后的桂花樹活過來沒有?能活過來嗎?很長時間我不敢去看它。我怕自己失望。
五月了,太陽分明的有灼人的感覺,我才心里打鼓似的去看結果。呀,發(fā)芽了。鹿角似的斷枝上,東一枝西一枝冒出了紅紅的芽,紅紅的萼,驚奇的打量著這個世界。我壓抑著激動的心情,圍著樹連轉了三圈,長出一口氣,離開。它的病好了!
一個夏天,一個秋天,它就沒歇氣的長啊長,它好像特別理解我的期盼。到秋后,它已是一蓬颯爽的短發(fā)了。
今年春天裝修房子,幾乎每次回來妻子都會說,桂花樹啊,枝葉水靈的,抹了油一樣!我心里好恣意,想,秋天的時候,桂花該飄得一院子一院子的芬芳。
四月,搬進小院,和桂花樹朝夕相處,看它,如同喜歡文物的人,每天總少不了摩挲鐘愛的寶貝一樣。妻子說,你的魂早教桂花仙子勾走了。
五月,突然發(fā)現(xiàn)樹葉慢慢的變黃了,像荒年饑餓人的臉色。我想起了一句話:搬新家看三年,旺不旺,看看樹,看看花。心里不免有點不安定。問一個做花木的朋友,他說沒事,過幾天也就好了。這話等于沒給答案。我去花店里買來糞肥,和水澆上,因為我怕它缺營養(yǎng)。可是,事情并沒有出現(xiàn)轉機,樹葉還在黃下去。這可是萬木蔥蘢的時光啊。
一天,妻子忽然醒悟似的告訴我,那樹是被刮涂料的漆工澆上沒用完的油漆啦,她親眼看見的。我猛然覺得那漆工的可惡至極。妻子說,聽天由命吧,真不行,明年就換一棵。
我每天仰著臉在樹下轉圈,心想,植物人還有被喚醒活過來的時候呢!
八月了,不知是那一天,早上,突然靠西南的一枝頂端發(fā)出了紅萼,壯壯的。我簡直不敢相信眼睛,多眨了幾次眼,證實這是真的。接下來,好消息連連傳出,一枝,又一枝,共七枝亭亭立著,像開了七朵花,又像七只振翅欲飛的紅蜻蜓。我和妻子都特別的歡喜,七朵花讓我們心里釋然了許多。
樹篷還有半邊在黃著,已是九月底了,明年它一定會在陽春三月就抹油一樣綠起來的。八月桂花會香徹我的小院子,然后一浪一浪的趕到鄰家去。
我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