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每天晚上到了九點半十點,我都會在房間里嗷嗷叫喚:“媽我餓!”連喊三次后老媽推開門,一副嫌惡表情:“吃吃吃,不怕肥死你就吃吧!”我才不理她:“都有什么吃的呀?”老媽瞪我:“沒有!”而我知道,拼命喊餓絕對奏效。于是沒一會兒,一碗熱騰騰的湯圓,一盤火腿蛋炒飯,或是一盆香噴噴的蛋湯,便會端到我面前。看我稀里嘩啦狂吃一氣,老媽一臉不屑:“以后不要跟我說再也不吃夜宵這種話!我不要聽!”嘿,第二天晚上直到十點一刻我還沒點動靜,老媽憋不住走過來:“你還要不要吃東西啊?不吃我睡了。”
似乎全天下的媽媽,都以把自己的兒子喂成“虎背熊腰狀”為榮。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是個合格的母親。而小時候的我非常挑食,纖瘦身軀頂著碩大腦袋,那時的外號叫“小蘿卜頭”或“豆芽”(估計擱現在得有一幫孩子追著我喊“E T”)。每次跟老媽在路上碰到朋友或同事,一見別人用憐憫眼神打量我,她都驚慌失措地解釋:“哎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這孩子就是光吃肉不長肉,每頓飯無肉不歡啊,簡直就是個小肉老虎!”別人也只好將信將疑地喊我“小老虎”。估計當時個個心里都在嘀咕:怪不得老虎瀕危了,一個個都瘦成這樣了。
都說“隔鍋飯最香”,再高超的廚藝連續吃個幾年,多少都會有點興趣缺缺。小時候的我,就一直對老媽的招牌菜“餃子”缺乏熱情。因為老媽是北方人,對“餃子”這款具有特殊意義的食品一直堅持相當嚴格的制作程序。和面搟面,調制餡料,每次必須讓二者達到最大程度的結合,還得提防我時不時偷一坨面捏小人。月牙餃,花邊餃,元寶餃,還有面多料少的盒子。老媽會在星期天早早起來,如同過節般親力親為忙忙碌碌,只為中午這一餐飯。直到現在,老媽的餃子依然是新年家宴中,親朋好友最為掛念的壓軸美味。也許這確實是“千金難買”的,只屬于家的味道吧。
在外地讀書那幾年,每次回家前,都會給老媽打電話,點上一堆我想吃的菜。而無論我到家是凌晨一點,還是下午三點,老媽必定會算準我進門的時間,端上熱騰騰的水煮蝦,土豆燒肉和蘿卜排骨湯,看著我話還來不及說一句,就塞得滿嘴滿腮。而老媽那么多的拿手菜中,我最念念不忘的,是用葷油渣當餡料的大餅。記得以前在電臺節目里聊“最喜歡的菜”,我至少唾沫橫飛地介紹了五分鐘,幾乎所有聽眾都相信那是天下無雙的絕頂美味。
老媽和老爸不一樣,不會跟你娓娓道來人生經驗,也無法對著比她高不止一個頭的你耍家長威風。她能牽絆住孩子的,只是衣食起居的照料。所以每當老爸說:“什么時候你做頓飯給我們吃哦。”我都會嘆氣“唉,廚藝這方面我很不幸地遺傳了你,沒什么指望了。”老媽馬上興高采烈地聲討起老爸“你不記得了吧?那時候我出差,你爸就用醬油兌開水喂你。你不肯說,他就騙你說是三鮮湯……”于是每次老媽出遠門,我必定每天一個SOS電話:“媽,什么時候回來啊?冰箱里你燒的菜快吃完了,現在每天都只敢吃一頓了!”電話那頭,我能感到媽媽的幸福,一種被需要,被依賴的幸福。
都說女人要征服男人,必須先征服他的胃。這些年來,老媽統治的三人王國根基無比穩固。那么,就讓我一直做你饞嘴的子民。日落黃昏,炊煙輕起,你用陣陣菜香勾起我的味蕾,然后挑起一塊肉
“楠楠,幫我嘗嘗咸不咸。”而我,則像貪吃的小狐貍一口叼起肉,齜牙咧嘴地吞下去,然后皺著眉看著你“媽,這菜好吃歸好吃,但有個致命弱點。”你馬上一臉緊張:“怎么了?”我擠眉弄眼:“太燙了!”你笑著拍我腦袋:“這小子”
我最親愛的大廚小姐,這是我就算走遍天下,直到兩鬢斑白都不會忘記的味道。
嗯,是我老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