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老朋克齊聚首撐起“半邊天”

北京，兩個好朋友酒吧

8月11日，星期六

★★★★

那是今年八月頭上一個下著雨的周六午后，一位瘦高的美國老頭抓著自己的手腕，靠在“兩個好朋友”酒吧門口。雖然一頭花白的頭發(fā)略顯蓬亂，但藍眼睛犀利有神。他看著稀松的人群念念有詞，“我希望這雨能快點停。”說著又低頭瞟了一眼手表，“不過現(xiàn)在還OK，畢竟時間尚早。”他就是Dave O’Dell。

對于幾天前才從美國德州空降北京的O’Dell來說，這場演出的壓力更前所未有。因為這是一場向北京早期朋克致敬的演出，是一場把大家聚在一起慶祝、回顧、重聚的派對；與此同時，O’Dell也希望借此為專門福利孤兒的慈善機構(gòu)“半邊天”創(chuàng)造一些收益。所以這場演出的名字正是：半邊朋克慈善演唱會暨拍賣會。

窗外藍色的帳篷下，音樂人、媒體人人手一支啤酒，等著活動正式開始。馬上就要做DJ演出的PK14主唱楊海崧，這會兒還靜靜地坐在朋友中間，邊抽煙邊沉思。“這演出真讓人沮喪”，他突然抬頭來了一句。“為什么？”我有點好奇。“所有的這些老朋克們都回來了，但現(xiàn)在人人都是又老又胖或者帶著孩子。”他笑笑說。

是啊，一場摻雜著喜悅的懷舊。心底情緒最復雜的人非O’Dell莫屬。早些時候他寫了本新書，也成為這次北京最老資格朋克們的聚會的契機。盡管現(xiàn)在定居美國，但O’Dell的書卻是一本早期北京朋克的回憶錄。《分不開：一個美國人回憶中國朋克故事的自傳》。此書記錄著1995年到2003年，O’Dell l在北京定居的8年時光，回顧了他在北京朋克音樂發(fā)展過程中扮演的那個極其重要的角色。從地下嬰兒樂隊到腦濁樂隊，年輕的O’Dell曾和很多樂隊都有過合作，而他當時的身份只是一個交換生，但他做了所能做到的一切工作，他創(chuàng)立節(jié)目、創(chuàng)辦雜志甚至幫滾石公司選拔新樂隊。書是O’Dell自己找公司印的，滿目都是他那套特立獨行的時尚守則，在美國出版后獲得不錯的反響，可他的心愿就是能登上北京書店的貨架。于是就有了這么一場演出，展示著他的人生和中國音樂的未來。

“一直以來我都是那種想辦奇怪演出的人，因此這成為一次契機，來做一些前所未有的事——是一場慈善演出同時，又是新書座談會，還包括拍賣和敘舊。”O(jiān)’Dell坦白，為“半邊天”捐款的點子來自一個朋友，而更早前他自己曾受其影響，為汶川地震的受難群眾做些事，“我覺得那些孩子，殘障的孤兒絕對都是社會中最脆弱的群體，作為一個老朋克，來幫助這些小朋克是種責任（朋克在英語里有弱勢群體的含義）。”為此他聯(lián)手兵馬司唱片公司的Nevin Domer，促成了包括中國朋克傳奇“地下嬰兒”樂隊的主唱高偉、麥田守望者樂隊、A BOYS樂隊以及蜜三刀樂隊等近十年來的首次同臺。

演出伊始是O’Dell的新書座談會，他用那些上世紀90年代的朋克名曲搭配一系列舊照，在屋里播著幻燈片。回憶伴著地下嬰兒、麥田守望者、蜜三刀的歌聲。除了講述自己的故事，O'Dell還對北京朋克誕生的場景做了回憶，展示了印在自他回憶錄里的老照片。新書分享會之后是另一個小活動，介紹老牌攝影師王迪；除了攝影之外，他在90年代起做的那些音樂也都被載入搖滾史冊。這位年過而立卻依然整潔切精神的攝影師講述著老牌樂隊的演出軼事，其中也包括一些目前已經(jīng)歇業(yè)的表演場地的故事，比如位于在五道口的“嚎叫酒吧”，還有代表視覺系搖滾的“大巴酒吧”（它是用3輛大巴焊接出來的），都曾是早期朋克人的聚集地。緊跟在王迪之后的照片展，描繪的是一批標新立異的年輕樂團，由長期居住于北京的德國攝影師Katharina Hesse拍攝。

直到7點左右，講座終于給音樂讓路了。Rustic首先占領舞臺，飆出一系列鬧騰的朋克之聲后，翻唱了一曲腦濁樂隊的“Living in the City”。之后登場的樂隊掀起當夜最高潮：被譽為中國朋克的教父的前“地下嬰兒”樂隊主唱高偉的一串solo，還唱了像“門”和“被拋棄了一代”這樣喚起記憶的老歌。最后O’Dell為高偉打鼓掀起這一段的最高潮，他們共唱一支了The Pogues的”Dirty Old Town”。作為北京最早的幾支朋克樂團中的代表人物之一，“麥田守望者”帶來一系列已發(fā)表的新歌，讓高漲的氣氛繼續(xù)延續(xù)下去。晚上另一個高潮是A BOYS，他們用一組充滿能量的粗糲且叛逆的90年朋克歌曲讓現(xiàn)場觀眾徹底陷入瘋狂。最后，帶著自己典型的Oi！朋克風格，“蜜三刀”為當天的演出畫上圓滿句號。臺下早已滿是揮舞著拳頭的熱血青年。

盡管當年地下音樂尚被認為粗糙和危險，但晚會中與那段記憶的慈善義拍，才體現(xiàn)了真正的朋克精神。在O’Dell募集的11件早期朋克紀念品中，包括獨一無二的“腦濁”demo帶和A BOYS在90年代中期未拆封的專輯等。觀眾中有老音樂人、有樂迷，也有來自滾石唱片的前制作人，競拍物品起價從400元拍到800元不等。最后義拍募集到的將近5000元，而另有來自本次O’Dell的新書銷售和參演樂隊募捐的2500元，全部捐獻給了“半邊天”。

“對我來說今晚簡直是不可思議，”演出結(jié)束后O’Dell顯得頗為感慨，“聽著觀眾和樂隊們對演出的反響，讓我覺得一切都值了，就像他們都在說的那樣‘很有意義。’我經(jīng)常聽到人家說的形容詞是酷，混蛋或者真棒。但從來沒聽任何人用‘很有意義’來形容過一場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