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承認并回擊任何謀求改變釣魚島現狀的做法; 不因釣魚島事件影響國家建設的首要目標
日本將釣魚島“國有化”,引發中日關系危機。9月13日,中國常駐聯合國代表向聯合國秘書長提交了中國釣魚島及其附屬島嶼領海基點基線坐標表和海圖。至此,中國已履行了《聯合國海洋法公約》所規定義務,完成了公布釣魚島及其附屬島嶼領海基點基線的所有法律手續。在中國國內,反日情緒很高漲,主張對釣魚島實施軍事占領的呼聲得到很多人響應。妥善管理兩國關系,維持東海和平,已成當前急務。
維持現狀為什么越來越難
中日兩國對釣魚島的主權歸屬存在著根本分歧,但是很長時間以來,這一分歧并沒有影響兩國之間各方面關系的發展。對此問題,兩國從建交談判開始,就存有一定諒解,兩國政府均主張“擱置爭議”。這是一項維持現狀的底線共識。目前該島的實際控制權在日本人手里,中國沒有采取措施奪取、占領該島,這是一種維持現狀的做法。但是,中國擁有對該島的主權,任何未經中國同意而顯示對該島擁有主權或治權的言行,都是對中國利益的侵犯。
為什么維持現狀越來越困難?
首先,民間力量的介入不斷沖擊著政府奉行的維持現狀政策,可謂“樹欲靜而風不止”。日本歷來鼓勵公民的海外探索,而中國長期實行禁海政策。但是,時代變了,兩國公民在海上相遇,以后將是常態。
其次,東亞力量格局正處于轉變過程。近代以來,中日力量對比多次轉移。目前,力量對比正朝著有利于中國的方向傾斜。不少日本人對此感到焦慮。日本有強烈的動機:趁力量對比還不那么懸殊的時候,推動局面朝于己有利的方向發展。即使不能改變現狀,也想不斷鞏固自己的地位,增強在未來談判中的籌碼。因此,中國需要冷靜應對,不急不躁。只要中國堅持走市場化導向的改革開放道路,中國的技術水平、經濟實力和國際影響力,就會不斷提升,最終形成相對于日本的優勢地位。時間在中國這邊。
盡最大努力保持克制
不少人認為,以中國目前實力,完全可占領釣魚島,實現主權與控制權統一,這樣做將意味著中日爆發軍事沖突。
軍事解決是否最佳選擇?軍事占領后能否徹底消除釣魚島問題?日本會否隨著中國取得實際控制權而善罷甘休?不會的。沖突仍將存在,而且還會變得長期化、激烈化。歷史上,“贏了戰爭,失了和平”的例子比比皆是。日本右翼一再挑釁,也是看到了此點。中國應盡最大努力,運用外交、經濟和政治手段處理該問題,使釣魚島不成為制約中國行動的絆索,不影響中國的戰略全局。
在處理釣魚島爭端時,我們應準備長期博弈。回顧近代以來中國領土爭端的處理,我們注意到,運用“不承認”等外交手段,中國與周邊國家、與其他在中國存在治外法權的國家之間的領土爭端,大都得到了解決。中國只要堅持現狀原則,對任何謀求改變現狀的做法堅決不予承認,同時采取措施回擊改變現狀的行為,就能最大限度地維護國家利益。軍事斗爭是最后手段。這種立場符合國際公義,必將贏得國際輿論贊許。
中日關系的未來
在這種情況下,如何處理中日關系?需要著重以下兩點:
第一,必須加強兩國戰略層面的對話。兩國間之所以不斷出現問題,根本原因是兩國之間缺少戰略共識,而沒有深厚戰略土壤的關系,是很難穩定成長的。此前數十年,中日領土爭端之所以較少,主要原因是兩國存在著較多的戰略依存。“冷戰”期間,中國摒棄前嫌,與日本實現邦交正常化,是因為共同的戰略需要;上世紀80—90年代,日本的技術、資金與中國的市場,共同決定了中日兩國有強烈的意愿保持良好關系。
但是,上述因素目前都在發生改變,中日之間的戰略需要越來越低,在全球層面,日本無法成為中國的戰略伙伴,在東亞地區,在一些問題上,日本受制于歷史問題,無法成為有足夠分量的戰略合作者;在另一些問題上,中日兩國又存在著戰略競爭。因此,中日關系總是停留在雙邊友好層次,一直無法提升到戰略合作的水平。未來的中日關系,需要在尋找戰略共項和共識上下功夫。
第二,日本需要正視正在浮現出來的新的東亞安全結構。日本當前安全架構的核心是美日安保條約,這是一項“二戰”遺產。這一架構對確保其安全是有意義的,但是,它同時也使日本與該地區其他國家隔離起來,使之很難融入亞洲成為完全的亞洲國家。對日本來說,當今可能是最壞的時代。周邊國家變得越來越強盛,相比之下,日本的戰略地位越來越無足輕重,這種現實是日本近代以來沒有遇到過的。日本需要正視這一現實。它應當學習德國,徹底放棄帝國夢想,做一個謙遜的亞洲公民。
美國的釣魚島政策分析
奧巴馬政府就中日釣魚島爭端向外界傳遞出來的信息是,釣魚島爭端是中日兩國之間的事務,于己無關。這種故意做出的“不在場”姿態耐人尋味。
美國之所以在釣魚島問題上采取“等距離”外交路線,確有避免為日本火中取栗的考慮,其中多少含有促使日本緩和立場的意味。如果日本一意孤行,出現誤判,在釣魚島地區同中國發生軍事沖突,將逼使美國不得不履行承諾。顯然,美國并不愿意被日本冒險分子綁架,從而損害美國在太平洋地區的總體布局和重大利益。
美國在釣魚島問題上的低調主義,其實有深層次的考慮。首先,美國的考量是,讓該地區國家之間的力量平衡發揮作用。其次,如果美國選邊站,將給其東北亞戰略帶來巨大風險。第三,釣魚島危機及黃巖島危機,促使美國評估“重返亞洲戰略”所蘊含的系統風險。
我們認為,在短期內,美國不愿意傳達出過于激進的信號,使他國誤認為“重返亞洲”將帶來區域戰略的革命性調整。中國應充分利用美國這一政策基調,展開積極的對美外交。
以國家建設為首要目標
由于近代以來日本對中國的侵略,使不少中國人形成了強烈的仇日、反日心理。在日本,一些人對侵華暴行知之甚少,缺少反思和懺悔,右翼勢力甚至還在美化這段歷史。對此應當給予堅決的譴責和抵制。不過,也應當注意到一個事實,那就是,今日之日本已經不再是軍國主義國家,其國內存在著強大的遏制軍國主義勢力復燃的力量,而且這些力量還是憲制化、體制化的。再者,從歷史的角度看,只有在中國發生內亂、國家分裂、封閉落后的情況下,日本才有機可乘,才會萌生出稱霸大陸的野心。而在中國國家統一、國力強盛、改革開放的時候,日本是不可能對中國構成威脅的。
經30余年改革開放,中國國力日漸強盛,中國與世界的關系也處在變化中:原來確定的關系,現在變得不確定起來;原先沒有利害關系的地方,現在變得非常重要;原來可以擱置的問題,現在卻充斥著爭議。在當前諸大國中,中國的戰略境遇是最為嚴峻的,需要兼顧海陸,照應南北。眾多的陸上鄰國,漫長的海域邊界,需要龐大的力量來守衛,其他國家也有機會從中找到運籌的縫隙。
中國正面臨著大國崛起過程中特有的“安全困境”。面對挑釁,如果中國不顯示軍力和意志,那些有所企圖的國家就會不斷侵蝕中國的利益,“以小欺大”;如果中國顯示軍力和意志,那些國家就會宣稱“中國威脅論”。這種“安全困境”在很長時期內將伴隨著崛起中的中國。為此,中國需要采取積極行動,構建多邊安全體系,以開放的態度,通過談判,找到處理分歧的辦法。
這是我們必須要正視的新現實。
從這一新現實出發,當前十分重要的任務是推進朝野在重大的戰略利益上達成共識。最重要的一條共識是,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內,中國都應當以國家建設作為首要的目標,以國內改革和發展為第一要務。概括起來,有以下三個具體目標:第一,實現國家統一;第二,完成工業化轉型、城市化轉型,完善法治與民主制度;第三,創造性地處理大國關系,成為新型國際秩序創建過程中的建設性力量,確保和平永續。
以國家建設為首要目標,需在長時期內保持戰略上的克制,以便為國內改革和發展創造必不可少的條件。在未來相當長時期,中國的核心戰略都是充分利用戰略機遇期,抓緊推進改革和發展。
俾斯麥說過,國家是在時間的河流上航行。中日兩國的競爭,可以視作是與時間賽跑。假如目前態勢不出現逆轉的話,時間毫無疑問是在中國這一邊。但是,國家競爭的復雜性在于,很難用線性方程式推導出未來。驗之于歷史,一個國家的發展,總是有盛有衰,一個國家往往會因為內部原因而走向衰敗。
在此意義上說,中國國內也存在一個與時間賽跑的問題。由于日益強大的利益集團對進一步改革感到畏懼,有可能錯用“時間窗口”,虛擲歷史機遇,延誤改革進程。同這個時間問題比較,中日間的時間問題,實在是微不足道。
(摘自《新世紀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