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毛病

這天，田雅姍到商場一樓辦事，突然在人流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她的父親老田。只見老田正認真地挑選DVD機，身邊的導購小姐十分熱情，一直在講解各種功能。

家里已經有一臺DVD機了，就放在客廳，而且功能不錯，沒必要換啊！于是，田雅姍好奇地湊上去，笑著問道：“爸，您沒事溜達呢？”老田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忙回頭說：“沒，沒，我瞎轉呢。”說完，他擠進人流就不見了。

被攪了一單生意，導購小姐不大高興，不過她看到田雅姍的工作服，知道是商場的管理層，于是擠了個笑容說：“是你爸啊？”田雅姍點點頭問：“他要買DVD？”導購小姐說：“是啊，還要帶刻錄功能的。”田雅姍滿腹疑問，卻又不好開口問父親。她是獨生女兒，結婚后一直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去年母親因病過世后，父親一直心情不好，最近看著有些情緒好轉，現在卻很神秘，不知在做什么。

這天是周末，田雅姍的老公加班，老田去老年合唱團排練，只有她和兒子大寶在家。干了半天家務，田雅姍突然覺得家里太安靜了，趕緊從廚房悄悄走出來，逐個房間去找大寶。其他房里都不見人，最后只剩下老田的房間似乎有一些聲音，田雅姍躡手躡腳走過去。

老田是個很保守的人，平時都是自己打掃房間，不在家時房門就關著，其他人不會隨意進去。田雅姍在門口聽了一會兒，猛地一推門，大寶嚇得把手里的東西全扔到地上！田雅姍吃驚地發現，地上散了幾張光盤，沒有名字。田雅姍正拿在手上研究，老田突然從外面回來了，一看田雅姍手里的東西，立刻就漲紅了臉，搶過來胡亂往抽屜里塞。田雅姍很尷尬，假裝教訓大寶，趕緊出了門。

晚上，田雅姍對老公說：“爸爸年歲也不是很大，一個人生活很孤單，給他介紹一個老伴吧。老伴老伴，人到老了才需要伴。”老公聽聞，也連連點頭。

于是，田雅姍發動身邊的人幫忙，沒多久真的找到一位不錯的阿姨。這位阿姨姓許，老伴過世五年了，年輕時能歌善舞。現在雖然六十出頭，依然風姿綽約，而且說話辦事很得體，很快就得到了田家上下的肯定。老田似乎也對許阿姨有意，可是不知為什么遲遲不提婚事。田雅姍暗示過幾次，老田都支支吾吾閃爍其詞。

眼見許阿姨有點知難而退的意思，田雅姍急了，干脆找老田挑明了：“爸，您和許阿姨都幾十歲的人了，蹉跎不起了，要不就把婚事辦了吧。”老田遲疑半晌，搖頭說：“唉，不是我不想，可我這人有毛病，怕人家不同意。”

話說到這里，老田不說了，田雅姍到底是女兒，有些話不方便說。無奈之下，她去找老公出主意，偏偏老公是個悶葫蘆，話也說不明白。這天，許阿姨打電話找田雅姍，繞了半天，有分手的意思。田雅姍一急之下，就把老田的話說了，許阿姨怔了一會兒，就把電話掛斷了。

老田依然每天去唱歌，生活好像沒受什么影響。一個月后，他突然提出要跟許阿姨結婚。田雅姍雖然不解，可還是喜出望外，仔細操辦了。老田結婚后，搬到了許阿姨的房子居住，老兩口雙入雙出，慕煞外人。田雅姍心里卻一直畫個問號，又不好開口。

這天，許阿姨來電話說，老田想大寶了，讓田雅姍一家三口過去吃飯。田雅姍早早就到了，幫忙準備飯菜。新房子收拾得漂亮，許阿姨帶著她到處看了看。臥室的DVD機引起了田雅姍的注意，久久看著發呆。見她看著不走，許阿姨笑了，解釋說：“這個就是你爸的毛病。”田雅姍問：“什么意思？”

許阿姨打開DVD，里面很快傳來均勻的鼾聲，田雅姍聽了一會兒，眼睛就濕潤了，這是她母親的聲音。許阿姨嘆了口氣，說：“你爸說他習慣了，幾十年都這樣，不聽著你母親的鼾聲睡不著。”說著她眼圈一紅，補充道，“那天你說你爸有毛病，我就猜到八九不離十，跟一個人生活了幾十年，都得落點毛病。我還好，只要睡左邊就行了。”

（編輯：孫小明插圖：安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