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深圳的天空是一成不變的青灰色,被冰冷的鋼筋水泥割裂成無數慘白的傷口。
你說,你站在揚塵的路邊,看華麗而匆忙的人群和車流,感覺自己是個被遺棄的孩子。沒有淚,沒有恨,亦不曾有悔,只有痛徹心扉的麻木。
你說,嘈雜晦暗的小車間里,每天14個小時的高強度勞動,摧殘了你17歲的青春。流過淚,流過汗,流過血,換來的卻只是卑微。
你說,你也曾做過與公主有關的夢,然而夢醒后依舊是深邃的黑暗。灰姑娘尚可等待成為王子的新娘,而你,只能在絕望中等待,在等待中絕望……
你說,你租住的小屋不到10平方米,終年彌漫著腐爛的氣息。有混濁的水滴順著發霉的墻壁滑下,滴落于地的聲音仿佛海底千年女巫的低吟淺唱。
你說,閑暇時你也會趴在小小的窗臺上,看古舊的磚墻上斑駁的刻痕,仿若品讀一段無語的歷史。
你說,你的青春也像那些老朽的磚墻,被參差的時光刻劃得鮮血淋漓、傷痕累累。
你說,你在繁華的城市中流浪,心神彷徨,一次次被欺騙,卻始終沒有尋覓到停泊的港灣。
你說,你以為離開了課堂就會有無盡的希望,到頭來卻終是美夢一場。夢中的你尚未綻開笑顏,就已被沉重的負荷壓醒。
你說,你已承認南下打工是個錯誤,但是即使錯了也不想回頭,因為怕自己流連于傷痛。你在陌生的城市里艱難度日,只為證明自己存在過。
你說,你終于明白生命只是一場美麗的夢幻,而你沉淪于幻境中,像破碎的木偶。
你說,人生如戲,每個人都只是這戲中的道具而已,并且是上帝定制好的道具,所能做的,只是靜靜地等待,等待戲謝幕被無情地拋棄。
你說,你活在這個世界的一個小小角落,照不進陽光滴不進雨露,沒有任何溫暖可言。你的心被層層青荇覆蓋,從此拒絕外界的探訪。
你說,原來生活的坎坷可以磨滅一個人的熱情、尊嚴與理想,而你在燈紅酒綠的世界若行尸走肉,冷若冰霜。
你說,你的世界如黑夜的大海一樣茫茫,你看不清遠方。遠方只是未知,你無法掌握自己的航向。
你說,原來人活著就是為了絕望,絕望后死亡……
……
我握著手機,在校園里慢慢地走。校園廣播播放的早已不是流行歌曲,晚餐后成群嬉鬧著回教室的學生,運動場上打掃衛生的班級干部,還有那艷紅得沉重的夕陽,這一切的喧囂,被風稀釋成遙遠的景象,仿若隔世的夢,幽長模糊而綿軟。唯一清晰存在著的,只有我,以及你淡漠得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講述一個似乎與你無關的故事,墮落、瘋狂而殘忍。
我依舊清晰地記得一年前你離開時的傲氣與決絕。那時正值三月,中考的氣息在漸漸干燥起來的天氣里越來越濃。同學們都在繁忙的學習中抽出時間勸你,用沒有絲毫力量的語言和聲音求你別去打工。你卻高傲地說,課堂束縛了你的夢想,你要尋找一片可以自由飛翔的天空。
你還是個天真的孩子,幼稚地以為深圳遍地黃金,而打工比學習輕松。
但是一年后的今天,你打來電話,告訴我生活的坎坷、打工的波折時,我開始為你擔心、惋惜,還有一絲遺憾。
誰說生命只是一場夢幻,生命是真實存在著的!縱然生命中有種種悲情,可那只是生命中的小小插曲。
誰說人生如戲,我們只能等待著被拋棄!縱然如戲,我們也可以盡可能地演好自己,不為將來留下遺憾的借口。被拋棄又能怎樣,活過,搏過,生活就很精彩。
誰說角落里照不進陽光!只要心中有太陽,陽光便可以灑遍每一個陰暗的角落。掛在天上的只是陽光的影子,真正的陽光在心中。
誰說生活的坎坷磨滅了人的熱情與理想!愛的火焰并沒有熄滅,只是有些微弱。待風起時,它又在心中點亮希望!
誰說遠方只是未知!縱然遠方是未知的,但如果心中充滿了期待,那就能找尋到自己的夢想。
誰說人活著就是為了絕望,誰說絕望后就是死亡!在絕望與希望并存的地方,即使是渺茫的希望,也能戰勝強大的絕望!
然而我哽咽著,什么都說不出來……或許我們的年紀,真的無力承擔這一切,這生命的痛。
人各有志,我無權干涉,我只能在千里之外,為你祈禱,愿你能走過這坎坷。
王崢曾經唱過:
我們都是好孩子
異想天開的孩子
相信愛可以永遠啊
我們都是好孩子
最最善良的孩子
懷念著傷害我們的
……
我們都是好孩子
最最天真的孩子
燦爛的孤單的變遙遠的啊
我們都是好孩子
最最可愛的孩子
在一起為幸福落淚啊
是的,我們都是好孩子,不管時光、命運如何改變,我們都是永遠的好孩子,永遠不絕望,在一起,守望幸福,守候希望,尋找陽光。
(指導教師 孟憲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