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捍衛(wèi)任何價值都有人嘲笑,質疑任何價值都有人喝彩’的時代,你要把這些就當成是娛樂,不然你就被娛樂了?!?012年情人節(jié)前一天晚上,“打工皇帝”唐駿發(fā)了這樣一條微博。顯然,他仍對當年的“學歷門”事件心有余悸。
其實,彼時當質疑聲起時,他只要承認自己的博士文憑含金量不高,道個歉,風波也就過去了。但是,他自始至終固執(zhí)地為自己辯駁,正是這一態(tài)度,使得他的公眾形象大打折扣。
唐駿為什么會這么孤傲?或者說,他執(zhí)拗的源頭在哪里?在我看來有兩處,一是他兒時的經歷,二是他的感情與婚姻史。
唐駿13歲在建筑工地做過童工,用他的話來說,就是遭到了“肉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于是暗下決心,要改變周遭的一切。多數(shù)從農村走出來,后來有所成就的人士,大都完成了一個過渡或者說兩個階段,那便是:小時候因為自卑而自信,無知者無畏,長大了因為自信而自卑,天外有天。
對唐駿來說,他順利突破了第一個階段,但是在第二個階段,他完成得夠出色。
唐駿自稱在北京郵電大學讀書時心氣甚高,對本班的女同學不感興趣,而是放眼全校80級的漂亮女生,他“非常有膽略”地看上了榜單上一個電信工程系的女生,然后從個人簡歷到國家形勢,最后到愛情表白,他寫了三封信贏得了約會機會。但這段感情剛要開始就夭折了,原因是唐駿說謊了:他把自己花8塊錢買給這女孩兒的裙子說成了25塊錢。
唐駿的妻子孫春藍是唐駿上述初戀女友的同班同學。1984年畢業(yè)后,孫春藍分配到了天津港務局,唐駿為赴日留學做準備,到大連外國語學院學習日語。他們這一年當中見面并不多。第二年10月,唐駿飛往日本,到名古屋大學就讀,而孫春藍仍然待在國內。1986年暑假期間,唐駿乘船回國,在江蘇常州老家和孫春藍舉行了婚禮?;槎Y過后一周,他們一起去了日本。
但“同甘共苦”這個詞匯并不適合于唐氏夫婦。他們婚后20年,在一起的時間不到10年(1986年至1990年,1992年至1997年)。也就是說,超過一半的時間,他們二人是分隔兩地的;直到2005年底才沒有再分開。
1990年,唐駿因受不了日本導師對中國人的排斥和蔑視,不辭而別,飛赴美國。孫春藍并不支持唐駿這種賭氣的做法,但唐駿執(zhí)意而為;孫春藍只好服從,然后叮囑他,如果在美國打不開局面,可以撤回日本,因為有她“留守”。
孫春藍的這種性格貫穿了她和唐駿的整個婚姻生活。在唐駿不按常理出牌時,她會表達自己的擔憂,謹慎給出自己的建議,但基本上都未被唐駿采納。盡管如此,她也會和唐駿一起去承擔接下來的一切,不再去討論誰是誰非和得失多寡。
唐駿最后來到加州理工學院。這一學校規(guī)模雖不算大,但在美國久負盛名,唐駿去的時候,馬上是該校的百年校慶。不過,唐駿并沒有在這里做系統(tǒng)性的研究,也沒有在這里獲得任何學位,只是在機房為自己躁動的創(chuàng)業(yè)心做準備。
孫春藍看唐駿不可能再回日本了,就申請赴美簽證,但遭到拒絕,直到1992年4月,才順利到美與唐駿團圓。唐駿從之前和朋友合租的三居室的房子搬了出來,和妻子租了一套酒店式公寓,“每月租金1200美金,很奢侈,但這也算是我和小藍一年多來備受煎熬的日子的一種補償吧?!碧乞E說。
隨后在不長的時間里,唐駿成立了三家公司,一家是軟件公司,一家是影視娛樂公司,還有一家是移民律師事務所。沒錯兒,這位后來被稱為“中國打工皇帝”的家伙,還是有這么一段時間是自己做老板的。不過,除了軟件領域他相對熟悉外,其他兩家公司他純粹是玩票性質。
1994年,唐駿的幾家公司基本沒什么業(yè)務,管理也乏善可陳。他有些厭倦。但孫春藍勸他不要灰心,專注做一家公司,專注一個領域,并堅持下去。可唐駿已萌生了加盟微軟公司的念頭。
經過多輪面試后,唐駿被錄用,他打電話給孫春藍,妻子并沒有太多激動,“你自己還是要想清楚?!碑吘?,這是與創(chuàng)業(yè)不同的另一條路。這一年,她生了一個女兒,取名唐惟子;孫春藍不久后也加入了微軟公司。
唐駿回國,在上海組建微軟大中華區(qū)技術服務中心是1997年,微軟中國公司也是在那一年在北京成立的。他對妻子說自己只是屬于“借調”性質,過些時間肯定還是要回到美國。但是,他食言了,他再沒有回到美國工作。
孫春藍帶著孩子,一直在美國生活到了2005年年底,才回到中國。這中間,是唐駿事業(yè)變化最為劇烈的幾年:2002年他榮升為微軟中國區(qū)總裁,2004年離開微軟,轉投陳天橋旗下任總裁,2005年年底則是盛大業(yè)績最差的時刻。
也就是說,唐駿的名聲從無到有,從小到大的這些年,從稱譽到受到質疑的這8年之間,正好是和妻子分隔兩地的8年。
因擔心自己的工作地點還會發(fā)生變動,加上不會做飯,唐駿在上海一直是在租房,其中在上海徐家匯的環(huán)球富豪東亞酒店住了4年。孫春藍帶著他們的子女回到上海時,也是住進了酒店,“我們物理意義上的家就是酒店,”唐駿說。他排解壓力的主要方式一是打籃球,二是吹薩克斯。
說到這里,唐駿的人生軌跡已經明了。他是所謂的“打工皇帝”,但皇帝有三宮六院,唐駿在事業(yè)浮沉時,連正常的家庭生活都沒有;他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但他履行的父親義務,不過是打打電話,以及每年短暫地見上幾次面。他把事業(yè)當成棲息地,到頭來發(fā)現(xiàn)江湖易冷、名聲易逝,只有妻兒才最真實,才是自己的心靈港灣。
孫春藍的能力并不遜色于唐駿,除了做妻子外,完全可以做他事業(yè)上的知己和傾訴對象。實際并非如此。他們分開后的所有大小決定,都是唐駿自己所做,“先斬后奏”。
他的一位朋友說,這一方面與唐駿性格上的強勢有關,另一方面,則與他的出身背景有關,“不管在日本和美國的見識有多廣,唐駿從骨子里仍是傳統(tǒng)觀念,始終認為,女人的主業(yè)就是相夫教子,也不宜插手男人的事業(yè)和決策。”
沒有人知道,假如當初唐駿聽了孫春藍的建議,在日本繼續(xù)待了下去,或是在美國堅持把自己的軟件公司做了下去,抑或回國時把她也帶了回來,他現(xiàn)在是什么樣的一種情形——這里的“情形”,并非事業(yè)上的成就大小,而是指性格上的健全與否。性格決定事業(yè)格局。孫春藍的遺憾或正在于此。
一天聽朋友說他們離婚了,我馬上給唐駿發(fā)短信求證,晚上九點多的時候,他回復說:哈哈,我們現(xiàn)在在一起練高爾夫呢!
(部分內容摘自作者新書《荷爾蒙經濟學:中國企業(yè)家擇偶與婚姻的秘密》)
沒有人知道,假如當初唐駿聽了孫春藍的建議,在日本繼續(xù)待了下去,或是在美國堅持把自己的軟件公司做了下去,抑或回國時把她也帶了回來,他現(xiàn)在是什么樣的一種情形——這里的“情形”,并非事業(yè)上的成就大小,而是指性格上的健全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