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華燈初上的夜晚,手風琴緩緩地張開它的大嘴,呼吸柔嫩。它在黑夜的腹部游游蕩蕩,形跡可疑。低音大提琴不失時機地迎頭而上,試圖竊取一絲溫柔,討好它的情人中音提琴。變調的鋼琴和離奇的薩克斯勾肩搭背,盡情擁抱著又一個嫵媚之夜。
10年前,在中國最富冒險色彩的南方之城廣州,我和一群青年與這個國家大多數樂迷背道而馳,在泛濫成災的走私唱片中,我們這些饑民狂喜地吞咽著各種奇怪的音樂。Brigitte Fontaine、Julitte Gréco、Ani Difranco、Serge gainsbourg、Peter Hammill、Jeanne Cherhal、Pied De Poule、Jane Birkin、Juliette Noureddine、Benjamin Biolay、Henri Salvador、Tetes Raides、Franise Hardy、Mike Brant……在一個法語單詞都不懂的情況下,我和朋友王熙孔兩個“法盲”竟然編輯了一本專門介紹法國當代音樂的刊物《印象》。因為太過實驗,這本刊物只在廣州和北京流通了一百多本,其實我們早就做好了孤獨求敗的準備。而這種孤獨正是一個樂迷所追求的—你不需要在權威媒體的夾縫里尋找神秘的蛛絲馬跡,開懷的世界一直都在向你敞著大門。
在沒有任何資料的摸索中,我們為法國新音樂的無拘無束嘆為觀止。到目前為止,我們喜愛的法國音樂人沒有一個抵達中國。但有幸,在Betty Carter、John Lee Hooker、Nina、Compay Segundo、Johnny Cash、Ibrahim Ferrer、Syd Barrett、Anita O’Day、Alice Coltrane、Henri Salvador、Miriam Makeba、Mercedes Sosa、Mark Linkous 、John Barry、Cesaria Evora、Chavela Vargas等人還活著時,我們聽到了他們的音樂并愛上了他們,這是幸福。2010年10月,我去北京看Cesária évora的演唱會。次年12月,這位歐洲赤腳天后仙去。
法國三人女子實驗樂團Pied De Poule成軍于1986年,她們的慣用裝備只有手風琴與低音大提琴,偶爾會加入一些別的樂器,隨心所欲地拉著即興爵士、探戈、華爾茲和民謠呼嘯著前進,攫取普魯斯特、杜拉斯等人的詩情畫意,隨時隨地在蔚藍的天空下翩翩起舞。
發現Pied De Poule的《Confection et Articles Diuers》這張專輯是在2004年初。一看到它的卡通封面就被深深地打動了。她們在傳達一種什么樣的訊息呢?透過薄薄的紙張,我接收到了一股強大的張力。這是法國一個新的獨立實驗廠牌Le Loup du Faubourg 1998年的作品,樂團成員分別是主唱Dominique Fonfrede,手風琴手Michele Buirette和大提琴手Genevieve Cabannes。她們宣稱自己表現的是當代流行音樂,但經常會在演奏的中途神出鬼沒地轉入超現實主義和諷刺、生長與柔軟。她們破壞著傳統,創造了一種新派審美的法國香頌,他們的歌詞一般來自一些著名作家,如17世紀作家拉西尼、17世紀詩人杜拉斯、西班牙文學家及評論家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這種音樂隨時準備飛翔,這正是她們的注冊商標。
1995年10月14日,她們參加了在法國文化中心盧布爾雅那舉行的“女性之城”音樂節。“她們是超自然的,她們是獨特的,她們是淡紫色的碎石路!”這是《革命》雜志對她們的簡評。
Pied De Poule的唱片,迄今為止我只找到了一張。但有些音樂,可以聽一輩子,可以鼓舞人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