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經(jīng)典閱讀體驗

阿根廷作家博爾赫斯曾經(jīng)說到：“經(jīng)典是一個民族或幾個民族長期以來決定閱讀的書籍，是世世代代的出于不同的理由，以先期的熱情和神秘的忠誠閱讀的書?！边@里的“神秘”，恰是我在年幼的時候，最初接觸到經(jīng)典著作時的感受。

這懵懂的神秘感覺來自于我父親的影響。父親是個喜歡看書的人，從我能記事時起，一直到現(xiàn)在，每晚臨睡前，父親總要讓床頭的燈亮上半個小時，看那些他多年來翻來覆去讀過很多遍的書，最經(jīng)常見他翻閱的，是《水滸傳》、《三國演義》、《李自成》這類歷史、人文方面的經(jīng)典著作。父親的書不新，多是發(fā)黃的，很多是他在七年代末到八十年代買的，聽他說，有不少還是他到新華書店排隊才買到的。書用牛皮紙包著，上面還有用毛筆寫的書名。

包著牛皮紙的書，不僅出現(xiàn)在父親的床頭，在家中“古董般”的木櫥柜也“藏”著好幾包。用“藏”這個字，是因為，在我幼小的時候，那個高得和一樓的橫梁齊高、紅褐色的古舊木櫥，在我看來，是有多神秘！而最讓我覺得神秘的，是在我抬起脖子才能仰視到的櫥柜最上層，堆著幾包落滿灰塵的包裹，包裹的紙張發(fā)黃，好像是從很久遠的年代留存下來的。

在我上了初中的某一天，好奇心使然，我爬上家中最高的椅子，踮著腳，把手伸得盡量長，去試圖碰到櫥柜玻璃窗的鉤環(huán)，最后成功地打開玻璃窗，打開發(fā)脆的包裹的紙張，將里面的書，一本本拿下，放到地上。大功告成后，我一邊拿著毛巾擦拭一張張書皮上的灰塵，一邊翻看這些“舊書”，它們和我在學校里讀的那些嶄新的教材書太不一樣了，紙張的顏色不一樣（這些書放久了，紙張都已經(jīng)發(fā)黃了，個別紙頁還有霉點），字體也不一樣（父親看的不少古代名著是繁體字版的），如今想來，那是我第一次有意識地接觸舊書。這幾大包裹里，有《史記》、《隋書》、《舊唐書》、《新唐書》、《舊五代史》、《元史》、“三言二拍”、《聊齋志異》、《孽海花》等中國古代經(jīng)典著作，也有《天安門革命詩文選》、《古代白話小說選》等選集。

這些好不容易被我淘出的舊書，從那天開始，就被我轉(zhuǎn)移“陣地”，堆放在臥室的新櫥柜里，隔一段時間就將它們一一挪出來“盤點”，熟悉了所有書名后再一本本放回去，書皮實在破得不成樣的，就重新給包上書皮。對于其中我感興趣的書，我會單獨拿出來放在櫥柜的最外面，不時拿出來翻閱。初、高中時看了電視劇《三國演義》后，便從中找出《三國演義》的原文，囫圇吞棗地翻看，遇到喜歡的詩詞就抄在本子上。其中，第一回的卷首詞，唐末明初詩人楊慎寫的《臨江仙》，當時我最是喜歡，還邊抄邊背誦。“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fā)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這些詞句，我現(xiàn)在還能用老版電視劇《三國演義》片頭曲的調(diào)子哼出來。

初高中時期，隨著閱讀各類作品的好奇心的與日俱增，我也開始看一些自己買或從圖書館借來的書，其中有名著，有劇作，也有名作家的小說、散文集、詩集，比如中國的《子夜》、《雷雨》、魯迅的小說、梁實秋、朱自清的散文、舒婷的詩集、文集、席慕蓉的詩集等，外國的《茶花女》、《安娜·卡列尼娜》、《勇敢的心》、《堂吉訶德》等?！蹲右埂肥抢妹刻旆艑W后到吃飯前的一段時間，一點點看完的，雖然很多小說細節(jié)現(xiàn)在已不大記得，但當年一天天讀下來的場景，還依稀在目。有時候到開飯的時間，我看得投入，家人要好幾番催促，才能把我從書中喚到飯桌前；《堂吉訶德》這本書是我從學校圖書館借來的，跟大風車搏斗的可愛的堂吉訶德，是我到現(xiàn)在為止，最喜歡的小說人物——他有寧可舍掉性命，決不放棄理想的可貴勇氣，也常常滔滔不斷，振振有理地辯論說教，最重要的是，他能逗人開懷大笑，讀這本小說是我高二時課余的最大樂趣；魯迅的小說是我最開始讀的幾本小說之一，當時班上不少同學都在看他的書，但我喜歡讀魯迅的小說多于他的雜文，雖然語言都一樣冷峻，但我喜歡有情節(jié)的故事；舒婷的三本詩集我是一篇不落地讀下來，不想做數(shù)理化題目的時候，就換換思維方式，朗誦舒婷《我的祖國》、《致橡樹》等成名詩篇，完全沉浸到對詩歌細膩、真摯情感的體驗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