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元旦,在朋友家中,我被一本國畫鯉魚掛歷深深吸引。畫面上是一條一躍而起的金紅大鯉魚跳舞于水面,似乎來自大自然,又似乎來自人的心靈深處,有著朝氣蓬勃的情景,撼人心魄。這是用畫家韓金遠的鯉魚畫印制的掛歷。我興奮地翻閱著,畫作體現了音樂與舞蹈的節奏感,又好像是一首意蘊高遠的抒情詩。那一條條活靈活現的魚,讓我驚奇,讓我難忘。
日前,我巧遇韓金遠畫家,問他用水墨畫鯉魚時是個什么樣的情景,他坦率地說:多年以來,總是隨心所欲,希冀讓自己的心靈的情感自由凝結,寫出心物融合,天人合一的境界。他說。
韓金遠筆下的鯉魚已經不是形式上的再現,而是“似與不似”的個性化鯉魚。這是他長期“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的成果。“似與不似”是國畫家們所共同追求的藝術境界。他在處理鯉魚的“似”與“不似”之間的關系時,不是一筆一畫地描寫鯉魚的形態,簡單地追求“形似”,而是用相當簡練的筆墨線條畫出魚的動態,取其“神似”。他把變形和夸張限制在受眾能普遍接受的程度,亦工亦寫,達到形真、神真、意真的效果。
韓金遠筆下的魚兒或乘風破浪,或機靈活潑,或歡快跳躍,或神采奕奕,或相互嬉戲,或時而浮于水面,或時而藏于飄搖的水草,有隱有現、有藏有露,魚景互相掩映。畫面大片的留白,生動而親切的氣韻,在其中悠游流動。他全方位勾勒魚及其生活環境,使觀畫者能隨著彩色明暗,背景的構置進入魚群之中而產生一種自由感,去體驗畫家在物化過程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我不分的觀魚之樂。使人感到畫中有畫、畫外有畫、人在畫中,人和魚融為一體,達到物我相忘的境界。這是他作品能夠打動人的真正原因。他畫的鯉魚,是那樣的和諧、快樂和生機勃勃,我想,大概也是畫家想通過藝術的表現形式來對生活贊美吧。給我留下更深印象的,是他筆下鯉魚生動傳神的眼睛,它們好似在注視著、觀察著,含情默默地傳遞著一些難以言明的東西。
在韓金遠的水墨天地里,我不僅領略到他追求自由鯉魚的靈性之美,更感受到畫家內心深處那一份揮之不去的,對藝術、對生命、對自然的摯愛。
我懷著敬佩之情,繼續了解韓金遠的藝術經歷。
韓金遠1966年生于廣東省揭西縣一個陶瓷美工家庭,自幼受家庭熏陶,在濃厚的藝術氛圍中成長,自幼酷愛詩文書畫,從小就受到嚴格的筆墨訓練。據說,韓金遠幼時就在母親那里學得了繪畫的技法基礎,花鳥、人物都畫得維妙維肖。一次,他父母外出,適有友人來訪,見大人不在家,稍坐即去。事后他把此事告訴父母,因不識其人姓名,隨即畫了一幅像給父母看。父母看了,異口同聲地說:“噢,原來是這個人。”這時候韓金遠還不到上學年齡。
韓金遠大學學的專業是建筑工程,但他興趣廣泛,涉及文史哲美。他堅持文學創作,有散文集、格律詩詞集問世,還堅持揮毫作畫,筆耕不綴。畢業后,他在公司運營過程中成為了企業強人,現任嶺南中草藥博覽園總經理。從工程師到總經理,再到畫家,他甘于寂寞,淡泊于名利,雖經過曲折的道路,但其情趣始終凝聚在書畫藝術中,最愛馳騁于自己鐘愛的藝術天地。這是一種機緣,更是一種升華。
韓金遠對藝術的追求是有長遠眼光的,具有宗教般的堅持和虔誠。他的企業文化一直都是最純潔的,不愿意把文化藝術做成一個產業。他說,文化產業充其量是文化諸多層面中的一個局部罷了,更遑論文化的核心?在當今,尊重文化的內在邏輯,讓文化回歸本體,這是他對文化發展的最好扶持。他對藝術只有投入,從不索取。他篤學進取40余年,其書畫參加海內外藝術交流,支持公益慈善事業,得到人們普遍的贊賞。對于名利,他總是不爭,謙虛好學。我曾見證了這樣一件趣事:韓金遠曾經送一張魚畫給當今美術界的某大師,某大師輕描淡寫地說:“好的,先放下吧,我有空再給你看看。”過了不久,韓金遠在拍賣會上居然看到了那張魚畫,但是落款卻是某大師,拍賣結果是以50萬人民幣成交。我開始還不相信,但韓金遠打開電腦,查出了他的原作魚畫,我與那大師的拍品一一比對,拍品尺寸稍微小一點,分明是裁剪了原作落款所致。我與韓金遠相視而笑,感嘆道:誰是真的大師?!
韓金遠學兼中西,通英、日文,通過其日語博客介紹中國文化藝術,并創作出內涵豐厚的作品。他的國畫頗有成就,花鳥、人物、山水均獨具神韻,特別擅長畫意的升華。
眾所周知,每一位有所作為的藝術家都會思考、探索、選擇自己的風格和流派。在追求過程中,有的把繼承傳統推向泥古不化的絕路;有的以創新者自居,陷入了藝術的泥沼和誤區;而韓金遠毅然地選擇既師古賢,亦師近人,更師造化,博采眾長,化為己有,在藝術的王國里開拓著一片廣闊的綠洲,綠意盎然。他將生活感受和內心情感注入畫中,把傳統的繪畫語言和表現方法同自然景觀的情境有機地糅合在一起,豐富了意境。
他的大雁圖催人奮進。看那蔚藍的天空,北飛的大雁伴隨著舒卷的白云,悠悠飛過。大雁北飛天將暖,人們心情無比的燦爛。北飛的大雁,世間的冷暖都已體會,依然不顧一身疲憊,依然無畏地繼續往前追。昨天的幸福和悲哀都將被遺忘,因為我們就像大雁一樣,理想只能是前方。
這張花鳥畫表現的是春季,一株紫藤盤屈向上,斜逸而出,枝干遒勁,繁密的枝頭紫藤花點點競放,兩只燕子掩在紫藤下面,仰俯側反,悉盡其態,氣氛熱鬧歡快,體態、羽色的描繪亦細致入微,不遺細節,呼之欲出。畫面盡量穿插遮隱,做到繁而不亂,疏密有致,雖筆墨簡約,卻又簡而不陋,疏而不空。春禽的上下顧盼顯生動活潑,春日紫藤花在歡快燕子的映襯下更顯喜氣,富有春意之“鬧”的巧思。
雙鴨圖則是韓金遠學習八大山人把富于表現力的人眼移植于畫中鴨,使之孤傲、顧盼、沉思、酣眠,栩栩如生,情趣動人。雖然兩只鴨在一起已經成雙成對,但是互不干涉,各自悠然自得,神態迥異,各有所思,讓人頓悟“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右上的鴨有一雙睥睨一切的眼睛, 炯炯怪眼斜無言,給人一種冷漠和孤傲的感覺,讓人不可接近,但在冷冷的目光中,卻又依稀有一絲顧盼與留連,讓人在心寒之后,竟然回味到一點點暖意,如冬日陰霾的天空中透出一線陽光。左下的鴨在睡覺,懶得理周圍的事情,大有“我的地盤我做主”的自信。畫出了兩只鴨脫俗飄逸的姿態,體現一種對生命、對自由追求的執著與堅毅,也體現了生命的自尊與神圣。我認為花鳥畫不單單是某種閑情逸致的消遣,而應該更直接地表達了畫家強烈的思想感情。
著意尋香又不香,畫中有詩意。他只畫盛開的蘭花旁邊站立著一只鳥(黑頸鵑鵂),寥寥幾筆,水墨間濃抹淡化,添立一塊石頭,舒展兩叢幽蘭,清新雅致的神韻便躍然紙上,而鳥大腹便便,憨態可掬,睜大眼睛注視著蘭花。“著意尋香又不香”一語點題,這樣鳥與蘭花就發生了內在的聯系,使人感覺到飄渺的蘭花香。香氣不屬于視覺的范圍,作者卻巧妙地在畫中表現出來。中國畫著重寫意,創造出意境是最主要的,究竟是什么鳥倒不是主要關注的事情,這只鳥與蘭為伴,一定是高潔的鳥,寄托了作者的理想與情感。
韓金遠的竹石圖,題材為中國文人慣用的枯木、叢竹、怪石、小鳥。在圖的底部,他信手寫出怪石,不求形似,看似圓潤卻不失棱角,陰陽面的處理十分巧妙,同時地面的陰影也十分恰當,雜草增添柔美感和真實感,使怪石不覺孤立,而是和地面相容。在怪石的左右上方露出些許碎小叢竹。這叢竹確實為圖增色不少,得自然之趣,不泥古法,而圖左上緊貼怪石為一株虬曲的枯木。雖為枯木,倒給人以生機,枯木右傾彎曲而上,頂部似鹿角,彌補了右邊的空白,不顯突兀,枝椏有一種極力向右伸展的趨勢,使人的想象力突破圖的局限,向畫外延伸,有“言盡而意不止”之境,同時和下邊簇出的叢竹形成對比,保持了視覺平衡感,顯得和諧。枯木上棲息一對生動活潑的小鳥,一枯一活,強烈對比。從整個圖來看,盡管并無外景烘托,但 “風枝雨葉瘠土竹,龍盤虎踞蒼蘚石”之景躍然紙上,給枯木、竹、石以新的詮釋,人世間就是如此有枯有榮,達到了蕭散簡遠的藝術境界。
花鳥通性是韓金遠在立意上的特點,他的畫是具有靈性的,這靈性的表達源自他對線條的講究。他用筆洗煉凝重,遒勁有力,健筆縱橫,揮灑自如,下筆有奇氣,看似放縱、靈動的行筆中卻不失嚴謹的法度。他設色清淡平和、秀逸雅致、蒼厚古樸,達到了落筆不經意,妙入秋毫巔的境界。對傳統遺產的清醒審視,對中國書畫精神的心領神會,加上自己的藝術悟性,造就了韓金遠的作品極富詩情畫意,大度而不瑣碎,師古而樸直的藝術面貌。他說得很好:“心有多遠,境有多深,畫的品味就有多高。”
(王生志)